许安易在他话音落地前便说出了“我愿意”,和牧师一齐将目光转向对面脑袋垂到胸口,不知是不是站着睡着的卷毛。
牧师有意抬高声调,高声念出她的名字。
卷毛突然一惊,抬头怔怔地环顾四下,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她露出微笑,“是的,我在这儿。”
牧师担心她再睡着,抓住时机念完誓词。许安易听出他至少比刚才少念了一个短语,但这些细节不重要,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面。
卷毛没有立刻说出那句“我愿意”,反而慢慢皱起眉。
许安易屏住呼吸,心跳快一下慢一下,前额s-hi透。
一分钟像是过了一百年,卷毛清清嗓子,认真地望着牧师:“你漏了两个关键点。”
牧师没想到会被醉鬼指责业务过失,嗫嚅着嘴唇刚想开口问,被卷毛的连珠炮堵住了嘴巴。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健康还是疾病,贫穷还是富有,忠于她、尊重她、安慰她、爱她、守护她,直到永远。”
牧师漏了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以及“守护她”。
念完,卷毛做了个明显的挺胸动作,一手扶正沉重的脑袋,向牧师道:“我做过笔记。”
神父带着笑容,缓慢而庄重地重新念出誓词。
这期间,卷毛一直望着她,以一个醉鬼所能保持的清醒,控制双腿不打颤,控制自己不低头不点头不闭眼睛打盹。
“……愿意吗?”
卷毛说“我愿意”时,即使许安易眼前模糊,也看出她双眼里有点点的星光。
后来交换戒指还算顺利。
尽管那只是临时在商店买的银戒指,卷毛倒是很喜欢,从戴上到出教堂一直都在把玩那枚银戒指,时不时傻笑出声。
那样子实在让人心痒难耐,许安易没忍住,就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问:“你知道婚礼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卷毛亲了亲戒指,茫然地抬头望她。
“洞房。”
于是以夜色为被以墙壁为席,她和卷毛的倒数第二次借着无人的巷道洞了个房。
*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但是既然重逢,你是否愿意……
是否愿意——
继续做我的妻子?
*
到安西时天擦黑,司机魏师傅把车停在沈鸿煊租借的小院楼下,小周等不及熄火便下了车,绕后来开门。
魏师傅诧异地看向后视镜,正对上许安易的视线。
许安易没下去,把手机和充电线一并给小周,“周哥,麻烦你个忙,帮我把手机充上电。”
小周带上东西去了,许安易问司机:“魏师傅,听说你是本地人?”
魏师傅四十来岁,临时被海越旗下的分公司派来给一个年轻姑娘开车,一路不免纳闷此人什么来路,乍一听问,愣了愣,“哎,娶婆娘随婆娘,半个安西人。”
“劳烦你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干净的馆子,咱们先去吃饭。”话说着,许安易从包里拿出一盒烟给他,而后才推门下车,“我去叫周哥。”
一楼亮了灯,门大开着,小周刚把手机放上小桌,正弯腰去c-h-a充电器。
许安易把随身带的双肩包丢进布艺沙发,从里面拿出件薄外套,问:“周哥,你也忙一天了,累吧?”
小周顶着乌青的眼袋勉强微笑,“还行。”
“这附近你熟,有什么吃得顺口的?”许安易披上外套,出门时顺手把小周放在门口鞋柜的钥匙拿手上。
那边魏师傅也熄火下车,在跟妻子打电话询问附近的餐馆。
“也不是很熟。”小周带上门,低声说,“煊哥不讲究,我们都叫外卖。”
魏师傅接话:“我老婆说这边有家汽锅j-i不错,一定得尝尝。”
许安易道:“远吗?走路二十分钟内的就别开车了。”
魏师傅手c-h-a在裤兜,摸着硬纸烟盒,笑呵呵道:“安西小地方,你从城北走到城南都不定要二十分钟的,走快点五分钟不到。”
到餐馆,人挺多,魏师傅用本地话叫来老板,特意让他准备包间。
三人在外面又等了十多分钟进去,魏师傅负责点菜,小周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肾亏似的吐了口气,指指外面,“我出去抽根烟。”
“没事,就在这儿抽吧,平时我也没少抽你们陈总的二手烟。”
对面魏师傅点着菜,闻言把耳朵上夹的烟塞嘴里。
烟雾缭绕间,小周的神色也放松下来,拆开一次x_ing餐具,先拿一套给许安易。
许安易说了声“谢谢”,而后突然想起什么,“我得跟家里打个电话,你们谁手机借我用下?”
小周顾着看菜单,像是没听到,魏师傅边跟服务员对菜单,边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只白色手机,“用我的。”
许安易道了谢,拿起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往外走。
她拨的是陈溪的私人号。
“到了。”
“嗯。”
“司机查过了,这次保证没问题,是跟分公司王总十几年的老熟人了。”陈溪那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你真觉得小周有问题啊?”
许安易直到走出餐厅转进小巷才回道:“还不能确认,魏师傅跟他一块儿。”
“是不是你多想了?”陈溪迟疑道,“盼盼那边跟咱们是合作关系啊,有必要搞这种事吗?”
许安易不答反问:“你想过沈鸿煊会自杀吗?”
陈溪嗤笑:“一个敢在沙漠呆的老爷们,要想到他会自杀,我早就让人把他关小黑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