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房卡转进楼梯间,两分钟后,她换了件连帽卫衣从楼道出来,权作大堂的昏暗门房里只有昏昏欲睡的前台。
她看好地图,出门拦了辆出租车,报出老槐树街和人民路交叉口,叮嘱司机:“不用打表,五分钟内到双倍车费。”
司机c.ao着本地腔应声。等到了目的地,许安易让他把车停在一个视野还算好的地方,给他一张粉红钞票,“包车。”
十字路口西北角一溜排挂着农药化肥的小店,她在车里没等多久,不出意外看到小周从其中一家出来,手里拎着只沉甸甸的塑料袋。
她拍好照片,让司机开去沈鸿煊那幢小楼附近的标志x_ing建筑。
司机激动得脖子都红了,以为自己碰上了捉j-ian的经典场面,一口方言竹筒倒豆子倒了一堆,许安易一个字没听进耳朵,低头翻看手机。
小周全名周文,时年三十二,长相显年轻,自谦小周,是恒一影视母公司新鸿传媒的老员工。在新鸿做了六年经纪人助理,后来和人合伙开了工作室,带出过两个三线艺人,前年艺人肇事逃逸,事情没盖下来,赔片方违约金把工作室赔进去还欠了不少钱,便又回新鸿传媒。
西出阳关系列是个大项目,即便顾盼作为恒一的负责人口头上说“只管收益,不管杂事”,出钱的新鸿传媒可没这么心大,从燕京总部拨来一批人,与和光东拼西凑的人马合组团队。
小周平时的主要工作是替顾盼向总部递报告,以及从总部拿报告给项目团队,说白了,就是新鸿传媒的眼线,看着不起眼,实际跟新鸿传媒的高层直接通气。
所以小周知道陈溪要人是为了盯沈鸿煊,恒一人事安排他过来也顺理成章。
这些信息都是许安易在陈溪持续x_ing的尖叫和间歇x_ing发作的秽语症中一点点挖出来的。
对于顾盼,她不好过早下结论。
人都有两面。
比如陈溪既能办出把保护当家艺人的任务交给恒一的事,却也能在出现问题后及时亡羊补牢。
念及顾盼对卷毛的照顾,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让陈溪快点回海城镇场。
转眼到目的地,许安易付钱下车,顺着墙角y-in影来到小楼对面。
前后相隔不到五分钟,另一辆出租车直接在小楼门前停下。
看到小楼客厅亮灯,许安易拨通了魏师傅的电话,待后者骑电动车匆匆赶来,她才不紧不慢进了院子。
越往里走,“哗哗”水流声越清晰,恰好盖住了她的脚步声。没进客厅,一股刺鼻的杀虫剂的味道袭入鼻腔。
厨房门半开半掩,水流和味道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小周自然也在。
许安易拉近镜头,看到台面上放着五六瓶画着骷髅头的农药,还有两瓶500ml装的零度可乐。
小周把农药倒出一大半,换成可乐,装完一瓶换下一瓶。做这事的时候他的手和腿一直在抖。
完整拍下他换药的过程视频,许安易把手机收好,戴上一只便携耳机,敲厨房门。
小周双膝一曲,手里的可乐瓶和药瓶咣当掉进水槽,戴着手套的手撑着台面才没瘫下去。
他慢慢转身,看到是许安易,满脸写着难以置信,滑到地板上,“许总,你、你怎么来了?”
许安易似笑非笑,“晚上吃太饱,出来散步,看亮着灯就进来了。”
“哦。”
小周用袖子抹了把汗,嘴唇发抖,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救了他一命。”许安易柔声说,“不管是陈总、韩总还是他的家人,乃至他本人,都欠你一句谢谢。”
小周行将呆滞的双眼瞬间焕发无限光彩,忙不迭点头,“是,我就是怕他想不开,结果……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
“出来说吧,那些东西毕竟剧毒。”许安易侧身向客厅,等他脱掉沾了药水的手套,在沙发上坐下时,问道,“周哥是怎么发现的?”
她给足了小周编借口的时间,小周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煊哥,咳,把药藏在衣柜里。”小周摸摸鼻子,“我给他收拾衣柜,闻着味道不对,就……找到了。这段时间煊哥压力很大,我们都知道,我担心他想不开,先帮他换了。”
他越说越流利,似乎短时间内就编排好了一整套说辞,也似乎事实真相本是如此。
许安易等他停下来,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陈总,还有……”她故意顿了顿,“顾总?”
小周瞠目结舌。
“因为、因为……煊哥……因为我……”
许安易替他说下去:“因为你还没看到遗书,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要自杀。”
“是、是这样。陈总脾气不好,我怕她刺激煊哥。”
“那为什么现在回来换药水?”
小周绝望地看着她。
“因为你担心沈鸿煊抢救过来追究药的真假,他精心安排好的自杀,竟然因为假药捡回一条命。他会想药真的是假的吗?药为什么是假的?为什么你发现得那么及时?”
许安易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在送他去医院等我们过来的时候,丢掉所有药瓶,这样沈鸿煊回头再找,也找不到对证。既然沈鸿煊没死,他写不写遗书,有没有什么不利于某些人的证据都不重要了。一个人用自杀戏弄大众,他的信誉会跌到谷底,再也没有恢复的一天。就算他再自杀,也激不起人们的同情心,狼来了嘛。”
双腿抖若筛糠,小周用力抓紧膝盖,然而没用。
“你没想到我会来。如果找不到药瓶或者药瓶数量不对,嫌疑又回到你这儿。周哥,那句老话怎么说的?要想人不知……”
小周喃喃接口:“除非己莫为。”
“但你确实挽回了一条生命,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叫你一声哥。”许安易缓和了口气,“周哥,救人一命的功臣和将错就错,你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