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谷城外不远的茶摊上,几十余人背着麻袋,推着板车,商人打扮,围成几桌喝茶,勾着脑袋,窃窃私语。
“刚刚屠夫跟我说蓝崖郡的百姓全被阳武王屠杀了。”
“不是吧?菜贩子跟我说朱桥城的百姓也被杀了。”
“江州也是。”
“……”
一顿讨论下来,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暗自琢磨这事究竟是真是假。
突然,只见一个人坐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
旁边认识的人立即问道:“六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六子用袖子擦掉眼泪,抽噎道:“二马啊俺爹娘,妻子,都被阳武王的人给杀了,我也不想活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什么?”二马很是惊讶,“你从哪里得知的?”
六子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村长拖镇上的信差送来的,还能有假吗?”
二马读了些书,与六子素来交好。六子爹娘没读过书,只能拖着村长写信,每次六子收到信后,都会与他分享。是以当看见信上的字迹时,二马愣住了,还真是村长的笔迹。
“我辛辛苦苦的给他充当,唔唔唔”六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二马捂住嘴,二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那还得了?
六子有气没地撒,只能趴在二马怀里大声痛哭。
其他同伴听见这哭声,心也慢慢悬起来,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也遭毒手了?若真是如此,他们要还是继续做下去,岂不是替贼人办事?众人陷入沉思,眼前的茶水点心没有一人再碰。期待了几个月终于轮到采办,可以下山肆意游玩一下,却不想得到这样的消息。
这时,只见一个车夫拉着马车过来,对着茶摊老板大喊一声,“老板,上茶。”
“得嘞!”老板端着茶走上来,余光瞥了眼身后那几桌人,然后附身在车夫耳边说道:“听说了没?这阵子死了好多人。”
车夫端起碗喝着茶,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水珠,道:“这还不知道?我刚从康乐县回来,幸好我走得早,我前脚刚走,后脚就听闻康乐县的人全死光了,国公爷直接下令屠城,一只j-i没放过。你说这祖孙俩,啧啧啧,也真是狠心。”
“小点声!”老板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然后替他添了碗茶,笑道:“好在你福大命大,那些人,也是可怜。”
车夫得意地笑了笑,“是啊。”而后忧伤道,“临安城周边的省城都遭了殃,也不知咱们这能有几日安生的日子过。”
车夫的情绪影响到了老板,老板叹了口气,“唉,也是造孽。”
二人身后几桌人对视一眼,众人表情各不一,有惊讶、愤怒、悲哀等等。结完账后,推板车的推板车,背麻袋的背麻袋,朝不同方向走。
待人走后,车夫起身,对着老板吹着口哨,“怎么样?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老板瞥了他一眼,“还没六子跟二马的演技好。”
“诶?你这人真是的。”车夫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六子与二马在购买酒的时候被闻玉的人给敲晕了,所有说现在的六子和二马是自己人假扮的。每日都有不同批次的人下山采买,每日混进个十来个人,连续几天,也能混进个百来人。至于那些传言,这些人在深山里消息本就闭塞,再加上赵凌风手下本来就有做屠城之事,只不过没有这么多而已。三人成虎,接下来就试试这些人的功力了。
连续在红谷城摆了半个月的摊,徐将军把菜刀扔在闻玉跟前的地上,气急败坏道:“老子不卖菜了,这都半个月了,再这么下去,老子都要忘了剑是怎么拿的!”
闻玉瞥了他一眼,砧板上的猪r_ou_再一次卖空,慢悠悠地将杀猪刀放入栏中,用一旁的s-hi抹布擦了擦手,回道:“那便不卖了。”
“真的?”徐将军欣喜地问。
闻玉点点头。
徐将军转念一想,道:“咱们的目的达成了?”
闻玉:“是的。”
“真的有用么?”徐将军怀疑地问。
闻玉不再理会他,背起竹篮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徐将军喊道。
闻玉没有理会,抬脚进了一家酒馆。
徐将军以为闻玉要丢下自己去吃大餐,边骂边跟上。进去却见闻玉提了两坛酒,说道:“徐将军近日cao劳过度,这两坛酒就当孝敬了。”
“你小子,不错。”徐将军很开心地笑了。
夜色渐浓,新叶山脚下一片黑漆漆的,由于怕惊扰敌人,便禁止众人点火。
好在今日十二,还是有点月光,大家坐在营帐外,畅快地喝着酒。至于这酒怎么来的,看看徐将军的脸色就知道了,闻玉点了两板车的酒,却独独只付了手上两坛的钱,然后其他的,就让徐将军自掏腰包了。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徐将军摆个摊亏损了十两,让他自己补上。
“这么黑漆漆的,让老子怎么喝酒啊!”徐将军把酒坛放下,不爽地看着闻玉。
“那就别喝。”闻玉淡淡道。
“好小子。”徐将军不怒反笑,“等清除逆贼后,老子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这阵子相处下来,徐将军觉得闻玉是挺好相处的人。就是x_ing子有点内向,很安静,不过讨论事情的时候却是想得周到,将自己所想以浅显易懂的语言告知,跟认知里那些清高文人完全不一样。有时候还有点小坏,就比如坑他买酒这事。
徐将军收敛思绪,凑近闻玉,轻声问道:“真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击败敌军么?”
“最好是这样。”闻玉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幕上点缀着的繁星,“若是不能,惊扰敌人后,只有硬拼。”
徐将军拍了拍闻玉肩头,安慰道:“硬拼就硬拼,这有什么?死在老子剑下,是他们的福分。”
“粗鲁。”闻玉说道。
徐将军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说谁粗鲁呢?”
“你。”闻玉很实在地回道。
“武将x_ing子都这样!不信你去战场试试,跟对方打仗的时候先行礼,然后斯斯文文地说一句,‘抱歉,要杀你们。’”徐将军没好气地说着。
闻玉被徐将军的话逗乐了,眉眼轻弯,不过嘴上还是反驳道:“我家将军就不一样。”
徐将军自然知道他指的是秦晏,冷哼一声,“那是他还小,就算他说粗话,你也不知道。”
闻玉也不再与他争论,垂着脑袋,捡起地上一根小木木奉,借着月色,在地上画着什么。
远在宁川的秦晏,刚处理完军务,才得以走出帐外伸伸懒腰。
宁川地处临安城不远处的小县城,地势比较高,没有大路,只有弯弯曲曲的小道,可却是进入京城的必经之道。是以赵凌风几次想拿下宁川,都以失败告终。
这几日赵凌风时不时地搞点小动作,一夜几次偷袭,真是令人头疼。
秦晏站在城楼上,看着前方原本绿Cao如茵的平地一片黄沙。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喜欢穿着淡绿色衣衫的少年,嘴角不由得上扬。
前方隐有火光蹿动,马蹄声在山谷回荡。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又是赵凌风来了。
“王八羔子。”秦晏低骂一声。转身走下城楼,召集士兵,出城应战。
在离战场百里之外的陆地上,坐落着一座繁华的都城,城门口用石头雕刻着一轮弯月。石雕高数尺,几欲与城楼比肩。
城内一片祥和,街道熙熙攘攘,载歌载舞,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这里是与大宣接壤的上林国,国土较小,土地贫瘠,常常闹饥荒。而大宣则不同,地大物博,可以说是富得流油。是以上林国崇尚武力,国库每年有一大半的开支都在军队上,为的就是能打造出一个精兵强将的军队。
皇宫内,一位身着紫色衣衫,胸前是金线绣着的弯月。头上束着冠冕,两额边各留着一缕微卷的发丝,五官深邃。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桌子上,眸里怒火正旺。这正是上林国的君主,严越。
“是不是在大宣待了二十年,快忘了自己究竟是哪里人了?”严越不满地说着。
“还真是。”回答的是一位少年,身着淡紫色衣衫,腰间配着白玉,面容俊美,额间有着一颗红豆大小的痣,竟然是紫色的,还真是世间罕见。
严越气得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骂道:“严岚!不要以为孤立你为太子你就可以这么放肆!”
严岚嘲讽地笑道:“我还真不稀罕。”
“你!”严越指着严岚,浑身颤抖。
“当年若不是谢家,我早就被你的贵妃拿去深山喂狼了,你说让我回来就回来,还演一出溺亡的事情?祖母七十高龄,她哪里经得住打击?”严岚激动地说着,他是上林国的皇子,由于后宫争斗,尚未满月的他,被盛宠一时的贵妃派人扔在在两国边境的月亮山喂狼,好在被当时的广陵侯所救。当晚广陵侯夫人刚好生产,却是死婴,广陵侯怕其伤心,便说他是广陵侯夫人所生,并把他带回侯府,如亲子一般疼爱。然而五岁那年,严越派人去寻他,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刚开始他不听,可是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人都会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的真实身份。
严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可你不也把肖麒给杀了么?”
“呵呵。”严岚嗤笑一声,“即便杀了他,也难解我心头之恨。”那一出戏,都出自肖麒之手,当时三日之期已过,见他没有丝毫准备离开的打算,只好迷晕了他,策划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