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辞惊讶,也就是说,唐无毒手里的骨笛,是用健壮男人的小臂骨,经过炼狱虚无火锻造才成的一根笛子。至于当初南辞看到唐无毒手里的紫玉笛大概不过是个为了引诱他的障眼法罢了。
其实男人的臂骨倒还好说,让南辞吃惊的是炼狱虚无火,因为乌骨笛已成,这证明有人拿到了炼狱虚无火,还掌控了它!
南辞缄默,难道唐无毒已经如此厉害了吗?还是他背后的人,锁魂使者的背后…会是谁呢?
锁魂使者来往人地两界,勾魂锁魂;鬼面判官蛰伏于地界,定魂渡魂。二者直接听命于冥皇。如果放到人界,鬼判官相当于丞相,而锁魂师则相当于将军。
南辞心底又沉了沉....cao控了炼狱虚无火的,会不会就是冥皇殿里的那位?
待南辞回过神来,安如歌已经又一曲折杨柳奏毕。南辞拱手道别,转身正欲离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对安如歌说道:“你可知道颜悔在哪儿吗?”
安如歌一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小宝不见了?失踪了?”
南辞点了点头,道:“颜庄主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颜悔。我们猜测,他可能也是被唐无毒抓走了。”
看着丢了魂儿似的安如歌,南辞拱手离开。
不由得他多嘴一句,如今在敌人的地盘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虽然安如歌算不得朋友,但是总比让她站在唐无毒的阵营强。
南辞看得出,安如歌是一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她不会放任颜悔处在危险之中而无动于衷的。倘若她能救出颜悔,也省了自己一份心力。
南辞突然失笑,方才他说颜悔有危险,安如歌眼中毫不掩盖的焦虑,才是身为人母该有的反应。反观当初,宫里的那个安如歌,表现的却是一片漠然。
真正的感情,即便你去刻意掩盖,它还是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南辞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快从这里出去。许久,树木变得稀疏,流水声也几乎听不见了。南辞也被一处横置的看台挡住了视线。
天空依旧没有太阳,应该说,地界的天只有亮,没有太阳。至于没有太阳哪儿来的亮光呢?没人知道。
面前的看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南辞顺着一旁的楼梯登上看台,却发现看台上已经坐着一个人了,一个熟人。
南辞不紧不慢地上完最后一节台阶。看着坐在栏杆上,晃着一条腿的唐无毒,但笑不语。
如果说原先他还不明白,那么他已经明白,唐无毒费了这么大的周张,兜了那么大的圈子,甚至抓了颜悔,抓了江煜,不过都是为了他。或者说,是唐无毒背后的人花费那么多心思,都是为了他。
原先他还不清楚唐无毒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安如歌提起了炼狱虚无火,南辞才知道,他敢确信,唐无毒所做的一切,一定与他的炼狱虚无火有关。
众所周知,普天之下只有蚩尤一族的后人能掌控炼狱虚无火,而如今,却出了一个人,也能掌控炼狱虚无火。这个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找一个蚩尤族的后人。
既然猜到了唐无毒的目的,那么江煜此刻就应该是安全的,自己必须沉下心来,好好对付眼下的境遇,才能救出江煜。
唐无毒也自然看到了南辞,扔过去了一个酒坛子。
南辞顺手一接,挑眉:“漫天星?”
唐无毒点了点头,道:“漫天星可是有名的好酒啊,在地界可不多见,诺,分你一坛。”
南辞笑道:“是好酒,也是烈酒,喝多了就会醉的烈酒。”
漫天星,他摘星楼的地窖里,藏满了满天星。他喝了百年的满天星。他醉了百年的漫天星。
唐无毒笑了笑,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那个就是孽镜台,都说孽镜台前无好人,你去试试吧。”
南辞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西洲魔尊,杀人无数,嗜血成x_ing,能是什么好人?
唐无毒点了点头,道:“嗯,看得出来。孽镜台分好人和恶人。只可惜,”唐无毒顿了顿。
南辞问道:“可惜什么?”
唐无毒勾唇,道:“可惜,我是个毒人。”
南辞道:“原来地界的勾魂使者是个毒人。”
唐无毒道:“原来人界的魔尊南辞也不是什么好人。”
南辞瞥了眼唐无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到了悬挂着的巨大镜面面前。
孽镜向东悬挂,台高一尺,镜大十围,上横七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普通人出了思乡岭,便直接进了三司,善者奖赏,恶者罚过。然后功过相抵,沐浴忘川,进入六道轮回。
而极恶者,则能看见孽镜台。能登上孽镜台的,能照出自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南辞不是,他唐无毒也不是。
孽镜台前,绝无好人。
南辞只瞥了一眼镜面,便没有再看镜面。老实说,他不敢看。孽镜能映出什么?南辞心里明白。
不过是他曾造的孽。涂炭生灵他做过,大开杀戒他做过,暴虐专权他亦做过。西洲不是从一开始就像如今一样风平浪静,而他南辞,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好的魔尊。
他南辞,也曾暴虐无道过,也曾破罐破摔过,然后,才变成了如今的西洲统领,魔尊南辞。
“怎么?不敢看吗?”南辞身后传来了唐无毒的声音。
青年叹了一口气,换作从前,他大概会意气用事中了唐无毒的激将,不过现在不会了。
南辞转过身道:“看不看的,没什么区别。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原名叫什么?”
唐无毒既然是锁魂使者,必定不会是纯云山庄的暗卫唐无毒了。
“我就叫唐无毒啊。”青年一脸平静。
南辞嘴角上扬:“你才多大?又死了几年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地界劳苦功高,所以冥皇破格封了你这个没死几年的小鬼为锁魂使者?”
锁魂使者,必定是对冥皇忠心耿耿的人。唐无毒不过二十出头,即便他从一出生就死了,也不过二十载。倘若真的二十年就混成了冥皇的亲信,那只能说冥皇那个人老糊涂了。毕竟对于他们仙族魔族鬼族来说,二十年的的确确是太短了。
唐无毒依旧一脸无谓道:“说不定真的是冥皇殿下宠爱我呢?我靠美色得来的锁魂使的位子,许你们仙魔腻歪,就不许我走后门了?”
南辞无语,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不着调,比起水淼水浩还放荡。
不过,水浩的放荡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但是却不会让人忽略其中的威压,那是上位者的威压。
而唐无毒的戏谑,却更多的是轻佻,是一种视旁人为蝼蚁的傲慢。就比如纯云山庄的人,或许都被唐无毒视作了这场游戏里的蝼蚁,只要他开心,无所谓那些人的死活。
南辞不欲与他多言,便直奔主题:“江煜现在在哪儿?颜悔呢?你背后的人是谁?”
唐无毒翻身跳下了栏杆,走到了南辞面前,说道:“我发现颜悔没什么用,便已经放走了。至于我背后的人,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南辞沉声说道:“你是说冥皇?”
唐无毒摊摊手,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瞎猜的。”
南辞挑眉:“你的笛子呢?”
唐无毒道:“怎么?对我的笛子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