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作者:常叁思(上)【完结】(14)

2019-04-20  作者|标签:常叁思 强强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这是他第二次面对这个问题,第一个问他的人是钱提刑官的属官,当时史炎抱着一丝希望,大喊因为罪犯不是他,然后就被拔了十片手指甲。

  只要还活着,史炎就无法忘记那种尖锐的痛楚,他细细地颤抖起来,嗫嚅道:“我、我忘了。”

  李意阑看着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史炎,我要听实话。”

  史炎手忙脚乱地往桌子下面溜,又要跪到地上去,却根本不为自己辩解。他根本就不是犯人,可朝廷需要一个犯人,世道于他已然黑白颠倒,哪里还有什么实话。

  可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目前破案的可能x_ing不大,但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我最后问你一遍,为什么?”

  史炎趴在嘶嚎了一阵,没有人打扰他,他收拾情绪也快,再抬头的时候眼底多了些感恩戴德,朝李意阑磕了个头才起来,两眼通红、声音嘶哑地说:“因为不是我干的,我……咳不,小人就是想伸冤,也得有那个能耐啊。”

  李意阑没动声色,让他仔细回忆了当年于月桐死后的判案,以及这些年他潜逃在外,又是怎么被抓捕归案的。

  史炎交代的案情跟当年的卷宗基本吻合,属于错判,潜逃无非也是大隐隐于市,在至宁县的石匠坊中当学徒,交代的被捕细节也平平无奇。

  “……有位主顾,下了二两银子的定金,要求我们打一块石碑送上门去,可我送过去以后,才发现他家中并没有人,我在回程的路上,被巡街的捕快给认出来了。”

  李意阑没问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来,顿住的片刻里想起史炎怎么也算一个专业人士,便集思广益地问道:“想必你也听过扶江的白骨案,我想问问你,白骨忽然从石碑里头冒出来,这有可能吗?”

  史炎哪想得到他会忽然问出这种问题,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想,又想了半天才作答:“要把白骨藏在石碑里倒是不难,在中间挖个洞就是,但要让它……冒出来,好像不太可能吧。”

  江秋萍激动地帼了下掌,喜上眉梢地怪自己愚钝。

  木偶线加挖洞藏匿,扶江的白骨出现的路子,好像就可以推敲一番了。

  正好在这时,被褥和热粥送了进来,李意阑等人也没多作停留,像来时一样匆匆地走了,赶在午饭之前,他们还能去找那老妇人谈一谈。

  路上江秋萍分析道:“或许扶江那块‘念子石’上,还真藏着一些玄机。”

  扶江的卷宗多半是寄声在看,他不赞同地说:“不像啊,好些人都说了,那骷髅是从石碑前面冒出来的,还挡字儿来着,不是从上面或旁边。”

  江秋萍自然明白,他笑着道:“反正没事做,看看也不亏嘛。”

  寄声立刻在心里偷偷骂他,n_ain_ai个腿儿的没事做哦,他主子脚不沾地都快成陀螺了。

  李意阑却不领他的心意,跟江秋萍狼狈为j-ian地说:“确实,扶江的事稍后我让寄声去安排。”

  至于许别时的生死疑团,他今天一早就已经飞鸽传书到崇平,请他大嫂帮忙打探去了。

  老妇人就住在菜市的巷子口,离衙门不算远,他们索x_ing走的路,于是还不到目的地,就见那老妇人在混馄饨摊子旁边卖炭,手里捏着针线,同时在纳千层底。

  李意阑虽然是便装,但一次上去五个人,也会给老人带来麻烦,于是他让寄声假意买炭,将老人引到了巷子里。然而打听来的信息却和状纸上区别不大,除了疑似听见了转纺车的声音,这老妇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十二月初五,未时一刻,慈悲寺,己过堂。

  了然方丈坐在蒲团上,给对座的人倒了杯茶:“严五,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件事托你去办。”

  严五寺中打通了木人巷的俗家弟子,虽然生得五大三粗,但逢年过节都会回寺中来帮忙,为人也是粗中有细,备受方丈信赖,所以这次被叫回来办知辛那件差事。

  严五合着掌,神态恭敬但语气爽朗:“方丈说就是了。”

  方丈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图纸,递给他说:“再过几天,就是寺中的法会了,还缺这件供养的物什,你对城中比较熟悉,劳你尽快找人打造出来。”

  严五接过来撑开一看,发现纸上画的是两个撅屁股的娃娃,相互颠倒着贴在一起,组合成的一个怪玩意儿,他看不明白地说:“方丈,这是什么?”

  方丈也在看那张纸,越看越觉得奇妙,他解释道:“这是四喜人,两名童子,经过连体的巧妙组合适形,就变成了四个,象征红尘的四件喜事,招福来喜,是法供养的好物品。”

  严五一看还真是,横着看是两名趴着的童子,竖着看也是俩,只是变成背对背蹲着的模样了,实在是有趣,他将那张纸颠来倒去,笑着说:“这要怎么打造?”

  方丈:“时间紧迫,木造的就行了,找个手艺好些的师傅。”

  严五领了任务,匆匆下山打点去了。

  他走了以后,知辛才从内堂中绕出来,眼底有些哀色,他对方丈鞠了一躬,抱歉地说:“对不住,连累方丈为我造口业了。”

  他不方便打Cao惊蛇,万一消息透露出去,让窃贼得知慈悲寺的僧人已经近在咫尺,怕会提前一步跑得无影无踪,但委托方丈定制供养物就平常多了,因为四喜人木偶虽不多见,但好歹不是超谷道人的独门创作。

  这种小偶人很早以前就有,只是因为雕工太过复杂,被很多木匠给抛弃了。但能攻克下《木非石谈录》的人却必须会刻,因为那本谈录的第一页上,画的就是四喜人。

  方丈直说无妨,然而两天以后,严五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城中没人刻得了这个木偶,都说太难,抓不着神韵。唯一一个有可能拿得下的木匠,七天以前在屋里喝多了,醉死了。”

  内堂的知辛闭着眼打坐,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直觉,他来得不是时候,又好像正是时候。

第11章 刺杀

  离开老妇人的小摊以后,五人兵分两路,江秋萍和张潮取道西门,剩下三个往东而去,在未时三刻抵达了城墙根。

  饶临虽然是座小城,但因为挨着京畿,城门口整年都是一派人来人往的景象。

  这地方李意阑十分熟悉,一个人在前头带路,直奔游击将军府,到门口之后向人亮了腰牌,被人恭敬地领了进去。

  闻讯赶来的隶中将军出来迎接,被李意阑免去了一切繁文缛节,直接去了赋役房。

  掌房的主薄是个中年文士,不知道是不是染了军队里的雷霆作风,办起事来十分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圈点出了这两个月以来出入城门的各种戏班,并且誊抄了一份方便提刑大人带走。

  隶中将军不明就里地问道:“大人怎么忽然查起这些戏班来了?”

  李意阑简单跟他说了说牵丝戏的猜想,又叮嘱他提早做个准备,调出些能用的人手来,以防衙门问巡防营借人,交代完这些以后,他们打道回了衙门。

  江秋萍和张潮那边慢一些,一个时辰以后才回来,两边碰了头,坐下开始核对进出和逗留的戏班。

  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关于这些戏班要怎么查,上来就是一个问题。

  江秋萍沉吟道:“即使嫌犯真的藏在这些名单当中的某个戏班里,从他们计划的周密x_ing来看,该怎么掩人耳目、如何规避嫌疑,肯定做过详实的谋划,我们可能得要做好寻常审讯,可能会一无所获的准备。”

  李意阑赞同地说:“确实,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是谁也说不好的事情,先查一遍再说。”

  语毕他招手唤了个衙差进来,交代巡捕房速速将这些戏班的落脚处摸透,然后将人请回来问话。然后捕头前脚刚走,后脚谢郡守就踩着西斜的日头补上了这空档。

  他当官以后疏于劳动,走几步就满头都是虚汗,喘着气进来,两手平举着将手里的清单献给李意阑,恭敬地说:“大人,城中大小木作坊的名号和地址,都在这里了。”

  李意阑接过来,先让寄声给他倒了杯茶,接着才将目光落到纸上,客套说他辛苦了。

  谢才喝了口水,缓过气来正准备打官腔,却见那一帮子人谁也没有注意他,都凑到李意阑跟前去围观那张名单了,谢才怔了怔,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了一股羡慕。

  这种秉公办事、争分夺秒的态度,谢才有好些年都没有见过了。

  想当年他也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心里也有过几分凌云壮志,想为国造社稷、为民谋福祉,可时至今日,他这一生也不过如此,庸庸碌碌、得过且过。

  这些人,他惆怅地想到,也许还是因为年轻吧。

  年轻的李意阑大概扫了扫,第一眼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藏在行行列列里的来春街十号。

  晚饭过后,他们抓紧时间,出去走访了几间离得比较近的木匠作坊。

  为了不惊扰到这些百姓,他们仍然是分开行动,李意阑带着寄声,江秋萍带着另外两人,都没有表露身份,只托辞说是要定做一些提线人偶,问店家能不能做,之前有没有什么成品。

  前两家的老板都说没有,然后李意阑进了第三家。

  这个作坊规模和前两个差不多大,院中东西面搭上了棚子,里面堆满了木料和半成品,老板生x_ing外放爽朗,听明来意后乐呵呵地说:“公子一看就不是走江湖的人,怎么想起要做那玩意儿呢?”

  李意阑睁着眼睛,一本正经地瞎扯谎:“我有一位佳丽,是位奇女子,钟爱这些藏机带巧的东西,我这也是为了讨她欢心。老板问这话的意思,可是有这个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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