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个查家,还是本身就有点资本的,李大仙连半分功劳都抢不过来。
村民急哄哄地拍他,说:“你说什么呢!小声点儿!”
村民左右望了望,见没人,这才放心了些。他叹了口气,说:“李大仙说了,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能强求。”
寇秋若有所思:“我觉得您说得对。”
村民大喜,“你同意了?”
“不,”寇秋说,“我是觉得,您那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的对——反正生死都确定了,我照顾我爷爷,也不会影响什么吧?”
那村民竟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就连反驳的话也找不出半句了。
寇秋听了听那位大仙的丰功伟绩,据说是白天能止小儿啼哭,夜里能点燃万千鬼灯。他从原主的记忆里看了眼,前头的止小儿啼哭纯粹是胡说,只是在n_ai粉里加一点安眠药,催小孩赶紧睡着;后头的这种神迹更是荒唐,拿着点流浪时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磷粉,居然也唬住了一村人。
可耐不住几个人都来劝,劝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找李大仙看看。三五个人上门后,寇秋果然出了门,跟方爷爷说了声,就往村那头,找李大仙去了。
系统挺不可思议,【阿爸,真去啊?】
寇秋说:【嗯,真去。】
他教导崽子,【我们要抱着走进科学的态度,坚定破除迷信风俗的决心,拿出唯物主义的武器,勇于和这些邪门歪道作斗争!】
系统:【......】
它明白了,这就是去找事儿呢。
李大仙住的房子比平常的村民要好,虽然还没混上查家那样的三间砖瓦房,可看着还挺有几分唬人的气势。她端坐在里头,坐在个蒲团上,还像模像样掐了个手势。
“方扬,”她说,语气y-in森,“你不觉得肩膀疼吗?”
寇秋坐的好好的,说:“觉得。”
这段时间家务干多了,一天到晚连轴转,不仅肩膀疼,腰腿也疼。
只是比起下雨的激烈程度来说,还不算什么。
李大仙的声音压得更低:“你肩膀疼,是对的。”
她半阖着眼,如同在讲鬼故事。
“——你猜,我在你肩膀上看见了什么?”
寇秋配合着做出了惊吓的表情。
“我看见了你爷爷,”李大仙幽幽道,“他的魂儿压在你身上,一直在使劲儿吸你的生气——他待了这么久,你肩膀能不疼吗?”
寇老干部:“......”
寇老干部:“......”
寇老干部:“噗。”
他真不是故意的,可这个语气,这个架势......
实在是很好笑,他好像进了家影院,在看一点都不吓人的国产鬼片。
李大仙一抖,眉毛拧起来,有点生气,“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神佛!”
寇秋好容易不笑了,说:“不是我不尊重,而是您看错了。我见过我肩膀上的鬼,他不是我爷爷,是别人。”
李大仙反倒被他唬住了,瞧他说的煞有介事,还以为是真事,“那是谁?”
寇老干部幽幽道:“是马克思。”
李大仙:“......”
谁?
寇秋还在表决心:“如果我能让他复活过来,即使我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仙您别打岔,我这是在为全人类做贡献!”
李大仙:“.......”
她哪怕再愚昧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整天在电视上领导人口中反复被提及的名字,一时间脸色青青白白,更加难看,“方扬,你这是不知好歹,早晚会出事!”
寇秋把笑彻底收起来了,望着她。
“我看是你早晚会出事。”
他轻飘飘说,手指擦了擦,“那是磷粉吧?那个小盒子里,装的是安眠药?那台收音机,是查家人送你的?”
方扬本身就是个坚定的社会主义信徒,自然不会信这些神神鬼鬼。为了弄清楚,他曾经偷偷趁人不在,在李大仙的屋里观察过。寇秋有了他的记忆,对这些东西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女人见他都说出来了,神色宛如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j-i。她倏的涨红了一张脸,又怒又气,“你——”
“你说,”寇秋打断了她,望着女人的眼睛,不紧不慢,“如果我向警察告发你,你会怎么样?”
“......”
李大仙默不作声看了他半晌,忽然卸下了浑身的力气。
这不是任她愚弄的村民。她的那些把戏,在这人的面前不会起作用。
李大仙到底也是个聪明人,“那你想怎么样?”
寇秋问:“查母信吗,这些东西?”
女人点了点头,并推开门,朝里面屋里的香案上指了指。那里点了几盏灯,其中的一盏上就写着查家人的名字,它被用根红线,和另一盏灯牢牢绑在了一起。
另一盏灯上的名字不姓查,是寇秋从没见过的。
寇秋看了眼,问:“这红线有什么用?”
李大仙跟着进来,解释:“要是有做了孽的人,怕报应降临在自己头上,就会用这些——我会对她们说,用线把两个灯连在一起,再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就能让报应转移到另一盏灯写着的人上。”
寇秋若有所思。
难怪查母行事如此高调,甚至在他这个当事人面前也没有任何愧疚,原来是以为自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反正报应都是别人背,她自己哪怕坐了恶事,又有什么关系?
寇秋看着两盏灯,轻轻笑了下。他上前一步,左右梭巡一圈,拿起了另一边的剪子,咔嚓一声,红线断成了两截。
李大仙猝不及防,“你——”
“是老鼠咬的,”寇秋说,将线头扯乱,剪的坑坑洼洼,“一旦断了,原主人就会受到反噬,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明白了?”
李大仙懂了他的意思,可看看台上摆着的收音机,她又有些犹豫。
“要是不明白,”社会主义接班人笑眯眯地威胁她,“你连这个也不会有了。”
“......”
李大仙狠狠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了。”
这方扬,虽然看着年纪小,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好对付。查母把他当个实诚又没心眼的傻孩子看,以为自己的一点手段就能把对方玩得团团转,如今看,却是个笑话。
只怕被玩得团团转的,正是当日的做局人。
寇秋安然回了家。恰巧这一天下午忽然乌云密布,黑沉沉一片,看上去像是随时要下暴雨。村里的人都赶到地里紧急收割庄稼,家里没有能用的人,寇秋也提着大竹筐跟着下了地。
他做活比不上别人熟练,这时候天气又是雨前的闷热,蒸腾的人额角全是汗,身上的衣服紧紧黏着身体,令人觉得不自在。脚下被收割过了的硬茬直扎人,时不时还有小虫子跳来跳去,没一会儿,天还没下雨,人身上却下起了大雨。
查恭家的地,就在方家的旁边,只是他们是靠着小卖部过活的,地远没有那么大,不过是种点平常自己吃的菜。查恭忙完了自己那边,就犹豫着看看寇秋这边,想着要不要过来帮忙。
他还没问出口,却被查母拉了拉袖子。
“愣着干什么?”她嗔怪,“弄完了就赶紧回屋歇着去,以后就要开学了,你一个准大学生,难道要把自己晒黑成煤炭不成?”
查恭听见母亲在方扬面前说大学生,就浑身不自在。他站立在原处不动,说:“妈......”
查母很坚定。
“自己家里的活干完就不错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还管别人?”
她粗鲁地说了句土话,拉着儿子就往田埂上走。寇秋低着头,看也没看那边一眼,只静静地干着自己的活,系统在耳边给他鼓着劲儿,先放《咱们工人有力量》,又放《黄河大合唱》。
一首歌还没放完,田里却忽然传来了另几道惊讶的声音。
“那是车?”
有人站直了身体,费劲儿地往远处看。
“好像是!”
“真是汽车......”
一辆越野车正跨越坑坑洼洼的路面,朝着他们驶过来。越野车比寻常车更加高大,没见过真车的村民啧啧称奇,看着的眼神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熊猫。有稍微懂一点的小声说:“这么一辆车,够在我们村里盖个十栋房子了。”
一瞬间,众人注视的目光就更加炽热,从看熊猫迅速发展为了看钱。
那么多的钱向着他们过来了。
在近旁的空地上,车子停了下来,司机率先打开门,从驾驶座上出来,随即毕恭毕敬拉开了后座的门。
“阚局?”
听到这个称呼,寇老干部猛地抬起了头。
车里人淡淡嗯了声。
门打开了,里头的人迈出了步子。他脚上是皮鞋,擦得很干净,没有半点污渍;再往上看去是笔挺的西装裤,衬衣扣,袖扣,全都乖乖系在自己该待的位置,衬衣领子雪白,甚至在黄土垄中有些白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