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之后的日子里出门更频繁,寇秋听说是公司经营状况出了问题,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隐隐有些担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男人的胸膛上,轻声问:“霍叔,你没有再瞒着我什么吧?”
霍起的胸膛缓慢地上下起伏着。
“秋秋指的是什么?”
“所有。”寇老干部翻身坐起来,神色认真,“我希望你能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我们都应该一同面对。”
男人把他重新抱回来,低声笑了,却并没说话。
许久之后,当寇秋的意识都开始朦朦胧胧时,他才在恍惚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秋秋,要是我没办法陪你终老了呢?”
男人的手抚摸在他的脸颊上,一声轻叹。
“你......会不会想我?”
寇秋想说,说什么傻话。但他的眼皮一下比一下沉重,像是磁铁,最终牢牢地贴合在了一处。他几乎是瞬间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醒来之后,这一句话,已经被从脑海里彻底抹了个一干二净。
马赛克没两天就登门拜访了。
小伙子很懂事,上门时手里头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从极品燕窝到上好的红酒应有尽有,一副拜见丈母娘的架势,“统统,他在这儿吗?”
开门的寇秋侧身让自己的儿婿进去,问:“这么快就找来啦?”
他记得这是霍起新买的房子,马赛克不应该知道啊。
马赛克拎着东西,淡淡一笑。
“是这样,”他解释,“统统之前用我的淘宝账号买了东西,他出走后......改了我账号的默认地址。”
寇老干部:“......”
明白了,科技的力量!
创新果然是进步发展的源泉啊!
“就在里头那间卧室,”寇秋也没心思木奉打鸳鸯,给他指了指,“只是,阿崽好像还在生气。你哄哄,好好哄哄。”
马赛克应了声,倒是胸有成竹,把东西往地下一搁,就开始敲那扇卧室门。
“统统?”
里头的系统气呼呼提高了声音:“里面没人!”
马赛克压低了声音,满含温柔。
“......统统。”
他说,“你看,我的掌心里有一捧土。”
系统哼了声。
“然后呢?”
“所以我想问问,里面的小可爱,”马赛克唇角含着笑,“或者你愿意,把自己种到我的手心里吗?”
“......”
寇秋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立马快步进了书房。
现在的小年青讲起情话来都是这么腻人的吗?
他觉得自己身为纯洁正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心受到了伤害。
房里的系统憋了半晌,终于控制不住笑了。他把房门拉开细细的一道缝,看着眼前人,“我又不是花。”
马赛克说:“可是你比花还要好看。”
系统的唇角上扬了点。
马赛克还在说:“知道你和花的区别在哪儿吗?”
瞧着眼前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少年摇头,马赛克的笑意更深,“花栽在土里。”
“嗯?”
“而你,栽在我心里。”
系统:“/(///w// /)/!”
门又悄悄拉开了一点。
马赛克再接再厉:“我最近还学了占卜。”
“是吗?”系统说,“占卜出什么了?”
马赛克眼底全是温存,“占卜出了了不得的东西。比如,我昨天喜欢你,今天也喜欢你,而且,我发现自己明天会更喜欢你。”
“我还占卜出了,地球和太阳都不是宇宙的中心。真正的中心,是你。”
“......”
系统吭吭哧哧,把门全都拉开了。他脸红的一塌糊涂,低声问:“你是真心的?”
马赛克凑上前,亲亲他。
“嗯。”
“......嗯,”系统听的腿直软,羞答答,“既然你话说得这么好听......”
“好听?”
来辞行时,寇秋难以置信地问,“到底哪里好听了,你不觉得r_ou_麻吗?”
系统的手指交缠着,一副不好意思的小媳妇儿模样,“不觉得呀。”
寇秋:“......”
爱情不仅使人盲目,还使人耳聋。
但寇老父亲也由衷地替他开心。
“你幸福吗?”
系统小声说:“嗯。”
很幸福、很幸福。
他掰着手指头算,“我吃了很多之前只能看着的东西,睡了床,有了人形,有了父母,有爷爷,还有爱人......”
还能做些,在之前只能想象的羞羞的事。
这也算是在人世间走过一遭了。
把这些好玩的不好玩的,甜的苦的,全都经历了一遍,他才知道,做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他打从心眼里觉得圆满。
“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系统崽子小声说,“我们一家人。”
他的眼睛亮晶晶,嘴角抿起来时,有和寇秋一模一样的小梨涡。
于是寇秋也笑了。
“是,”他说,“我们一家人......”
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每一年的春天,寇秋都会休年假。他们把出去旅行的时间放在假期里,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大海边。
踩着碧透的海水,捂着头顶的帽子,一扭头,就能看见身边爱人的笑脸。
他们一同踩,脚印踩出了乱七八糟的图案。偶尔翻开s-hi润的岩石,还能在底下找到没能来得及逃跑、只一个劲儿挥舞着蟹钳的青螃蟹。
但霍起却一天比一天使不上力气。
他渐渐连走路也觉得费劲了,寇秋分明察觉到了,却并没有说。只是第二天,就从管理员那里借来了辆小推车,他费劲儿地把男人抱上去,自己推着。
霍起蜷缩着手脚坐在上头,浑身都不自在,“秋秋......”
“霍叔,”寇秋说,加大了力度,“坐好了。”
他猛地推着男人朝着大海冲去。
浪潮被风吹的翻卷起来,细碎的水花全都迎面甩在了他们脸上,一阵清凉。两个人都笑着,头发被海水打s-hi了不少,贴在脸上,仍然笑的耀眼。
“还来不来?”
“来!”
他们又一次追逐着浪涛,像是两个永远也不会厌倦这种游戏的孩子。
其他来旅游的游客望着他们,这并不是两个特别年轻的人,甚至拥有着相同的x_ing别。可当他们这样大笑着奔向海洋时,那种飞扬的情绪,还是轻而易举感染到了每一个人。
这样的画面太和谐,让人生不出什么反感。就连平日里对同x_ing之间的爱相当有歧视的老顽固也闭紧了嘴,眯着眼望着,一句话也没说。
玩到累时,寇秋把人从小推车上抱了下来。他们并肩坐在海边,海潮翻卷着淹没了脚趾。
“我总觉得,海边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寇秋轻轻说,“我们在这里,告别了好多次。”
霍起没有看他,只是把握着的手抓的更紧。
“嗯。”
“所以,霍叔,”寇秋却忽然扭过了头,眼眶泛起亮晶晶的红,“这一次,你也要向我告别了吗?”
霍起听到了这句话,他并不诧异。
他的爱人,一直很聪明。
“我会回来,”男人沉沉道,“在另外的地方、另外的时间。”
太阳彻底落下来了,只有橙红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一层层地荡漾起伏着,如同绸缎。霍起就坐在这匹绸缎里,他说:“秋秋,等我。”
“好啊。”
寇秋说,眼睛仍然望着远方。
“我会等的,你可要快点啊。”
“——好。”
男人把自己虚弱的身体靠在爱人的肩膀上,他们一同眯起眼,望着远方。海天交汇在一处的地方,仍然能见到几抹余晖,像是被浪花拽在手里,不舍地挽留着。可太阳扯扯袖子,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于是连最后一点橙红的光亮也消失了。眼前所见,只剩下黑乎乎的海。
他们见证了这一场落日。
“真美啊。”寇秋说,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霍叔,你说是吧?”
“......”
身旁早已没有了回音。肩膀上的重量猛地一轻,侧过头去看时,男人的身影也像是泡沫,逐渐透明,消失在了空气中。
寇秋一个人在海边坐了很久。系统看到了这一切,没来打扰他,他独自坐到了月上中天,这才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
他在脑海中点出了对话框。那个空格仍然在等待着,等着被填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