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六尺,我与许青各三尺。
规规矩矩,衣服都不解。
其实府内还有客房可以让许青去住。但大约我也是急着要回房,也不大想把家里人吵起来,鬼使神差的就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先开始也没什么,只是等点了灯火,透着隔间纱幔,两人才面面相觑起来。
文一欲语还休:“少爷。”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方语重心长:“你不能趁人之危啊。”
我:“……”
不是,你怎么不担心少爷我那什么危呢?你是没见着他把那桌子抗起来的气势是吗?这力气大的,怕是我连他衣角都摸不到罢。
我斟酌了一会儿,道:“许公子在此歇着,我去与文一挤一挤罢。”
他皮笑r_ou_不笑:“你若是不欢迎我来,何必硬要请我进府呢。”
这是什么话!我辩解道:“我当然是诚心相邀的!”
许青便将视线落在屋中唯一那张床上。“然而你却情愿与别人挤。”
呃……
纵然知道这个人口不对心,大约只是委屈落寞装可怜。我却仍然有些无法招架。俗人呐,皮相太有欺骗x_ing了。我攥着扇子,眼神有些躲闪。心道,这不是怕趁你之危么!本君再把持得住,也知道这男人禽兽起来不分种族啊!
我迟疑了一会儿:“其实外间有张塌……”
“我还是走罢。”
“好好好。”
我头痛地拉住人,勉为其难:“既然许公子不介意的话,那……就一起罢。”这最后四个字,说得颇有些壮士扼腕般的气势。
许公子瞧着我,直瞧得我浑身不自在。这才慢慢勾起嘴角来。
“景昌。”
他说着,自行先往床塌那走去。颇有深意。
“骗人的时候,先把表情收拾一下。”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如何了。”
“要笑不笑,有些难看。”
“……哈。”
窗外风声细微,连虫鸣声也无。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与尴尬。
自我记事起,我身侧就没有躺过人,往常这床也不嫌大,如今忽然感觉小了起来。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在寂静中格外明显。还挺香。
白日里怎么没发觉对方身上有股气味呢。
为防止心猿意马,我干咳一声,试着没话找话。
“刘仁情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许青道:“那你救他做甚么。”
我试着与他讲道理:“命还是命,没有贵贱之分的。你不也是受了些别人的恩惠,就惦记至今,要效仿古人报恩么。”
许青:“……”不是文景昌提起,他都快忘记了。
我见许青无动于衷,又道:“不知今晚那妖孽还来不来。”
他哼了一声:“来了你便知道了。”
哦。
我踌躇了一会儿,在腹内打了许多遍Cao稿,终于还是道:“话说回来,许兄弟还记得拿了我一个泥偶吧?何时将那泥偶还与我?”
便是在黑暗中,我也能察觉身旁的人侧过身来。话语中带着诧异:“这早已是稀泥一坨,你还惦记着做甚么。”
“……话虽如此。你留着也无用。且那气味我尚待查……”清。
我巴巴住了嘴。
原来是许公子不耐烦这毫无建树的对话,竟不知何时忽然翻身在我上头。
长如瀑的头发垂下来,悬在我鼻尖。额间那滴水蓝光华流转,浓郁地仿佛是天池的水。我闭着嘴,屏住呼吸,没敢再说。
“你先前尚疑心是否因我之故,导致你那抔黄土无法再用。”他伏在我上头,道,“如今我就在这里,到底是不是我的味道,你怎么不自己确认一下?”
“怎,怎么确认?”
我想我一定是傻了,才会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许公子低低笑了一声,俯下身来,轻声道:“你想怎么确认,就怎么确认。想从哪里开始确认,就从哪里开始确认。”
“闻香识人,不是文少爷最擅长的么?”
其实他身上的气味我一直是晓得的,清清淡淡,像极了夏日走在池间那股莲花香。似有若无,不可捉摸。但此刻却忽然浓郁起来,一直将我罩得有些云里雾里,仿佛一下回到了老早呆的殿宇前。那里惯常有一池灵水,就是这个味道。
但是不对啊。
我一把抓住许青不知何时摸到我腰带上的手,相当诚恳地道:“许公子,你以前不是这样儿的。”
他略抬起一些身体:“哦?我是哪样。”
我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起他在雨中廊下浅笑的模样。
“似青山中来,入微雨中去。”总之清贵地很。什么主动凑上来说些令人面红耳赤很有可能会发生些什么的话,是绝不会的。我连想都不敢想。
夜色太重,即便外头透着些光亮,我也瞧不清许青此刻的模样。
但只觉得那股虽然清浅却令我屏息宁神的香气一下淡了下来。连着他额间那滴水蓝都黯淡不少。我大气没敢喘,抓着许青的手也不敢放。就怕他扒衣服的速度太快。我是无所谓。万一一个不小心犯错误,我可对不住人家。
保持着上下的姿态僵持了片刻。
他忽然哦了一声。“好吧。”说着将我一推,面朝着墙侧身躺下,不说话了。
我:“……”
就这样完啦?你放弃的是不是有些快啊。
话说我刚才这样不识抬举,会不会很伤许公子的面子。毕竟人家也是难得要与我好。呃,他刚才是要与我好罢?深更半夜,同一张床,没人能想到正经的地方去吧?
我认真地琢磨……
然后拍板定案。起码我想不到。
不过许青额间那点到底是什么?光晕周转,气息流动,很是奇特。
内丹?有说有妖一族,浮丹于额前,多用于示威。
虽有心相问,可许青自转过去起,便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叫了他一声:“喂……”
他不理我。
我又叫了他一声:“许公子。”
“再吵吃了你。”
我闭嘴了。
虽有这小小c-h-a曲,却一夜无话,之后竟然安睡到天明。但大约是因为总觉得周身有暗香浮动,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过去,还在天上的时候。
我向来喜花Cao,殿内外都是我从各处搜罗来的花花CaoCao。要这些花Cao不难,大多与人换一卦。即便各位同僚都能掐会算,这天机不可泄,总有算不准的时候。偏偏天上这么多人,要论天机,总是我这个司命的星君比较拿手。
虽有千花百Cao,心中却还是有所遗憾。
天宫中有一处灵池,灵池里长着最盛的一朵花,三百年长叶,又三百年出苞,再三百年开花。花只开七天。七天后,花谢叶落。但它不败,而是从头开始。也就是说,若要赏它姿颜,须得等上一千年。
我对这花一直垂涎的很。
不奢求得到,只求一观。
有句话叫活久见。当神仙还是有好处的。也算是我运道好,不必等上九百年。偏自本君刚上任百余年,就逢上它要开花。
这种机会,傻子才会错过。
恰逢那日西王母寿宴。本君寻了个由头溜出了宴席,就往灵池那钻。
那天我不仅见到了花,更见到了一个人。
是他告诉我这九百年一见的花叫什么。
“过时不候。”
他说。
就是这朵花的名字。
可当时我眼中已瞧不见那花,只会张嘴问他:“那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许公子揣着手:清贵?他哪来的错觉?
楼主(绞尽脑汁):自带滤镜?
出差令人头秃,令存稿也秃。不行,小天使们快让我亲一口!
第22章 有凤不来(九)
“………”
朦胧的光晕中,我仿佛又瞧见了他。他朝我靠近过来,清清冷冷的,面上却带着疑惑:“你说什么?”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