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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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9 ...
我默不作声地吃着这些东西。这一过程中,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柠檬热茶,然后将袋子扔到垃圾桶里。
“谢谢。”我对他说。
他平静地望着我:“不用谢我。”
我静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话可讲,便说道:“……我该走了。”
“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回去?”
“没关系的。”
“……去我那里吧,我带你回家。”
“真的不用了。”我知道我再没有资格踏入他的家门,哪怕最为再普通不过的客人,于是我努力露出一个笑脸,“我该回去了,家里的狗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它会饿疯的。”
程维见劝不动我,就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如今我连和他单独待在一辆车里都不愿意了,我们之间的伤疤太深,稍一思及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于是我回绝了他的好意,压下许多杂乱无章的念头,强作镇定地想要转身离去。然而胳膊却在这时被程维握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回头,想把手臂抽出来,可是程维的力气仍旧那么大,却是一点儿效用也没有,照样被他抓的死死的。
程维看着我,表情突然变得很冷:“你以为,我是那种想拒绝,就可以随便拒绝的人吗?”
他这话是压低声音说的,呼吸就在我颈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这时才意识到根本不是他的力气太大,而是我的力气不知何时已经无法使出,而且头脑也越来越晕,眼前甚至开始模糊发黑,连程维的脸都不太能看得清楚。
“你……”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他给我的那袋食物并不是出于体贴,而是另有目的,可是已然来不及,“程维,你……”
后面的话却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我脚下蹒跚,软绵绵地就往前倾倒,程维顺势揽过我,再自然不过地把我带进怀里,在旁人看来好像我身体不适,他扶着我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我看到程维低头凝视着我,神情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平静,也都要冷血:“……祝霖,你好好睡吧,等你醒来,就该是我和你算总账的时候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药效都还未完全消退,只觉得神经有些麻痹,头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灵活地运转。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逐渐聚焦,然后我看清楚了淡蓝色的天花板,缀饰了些许会发光的细碎星芒荧光。
屋子的顶灯没有开,只有一点点晕黄的光圈从旁边洇散开来。我循着光线看去,程维坐在对面沙发上,姿势优雅,正带着玩味的神情,支着脸凝望着我。
我吃了一惊,想从沙发上坐起来,也是身子一挣,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软软地倒下了。
程维似乎是很有兴趣地看我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用紧张,只是药效还没有退干净而已。很快你就能正常活动了。”
他和我之间,有一方漂亮的水晶茶几,上面摆了一盏银制枝丫形连盏灯,朦胧古典的暖黄色烛光成了房间里唯一的明亮,然而这种明亮并不温暖,反而有些森冷和诡谲。
程维那张玉石般细腻白净,五官深刻的脸,配上这样的光线和这样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就让人轻而易举地想起了暗夜里的吸血鬼。
“你先放松,好好躺着。如果听我的话,便不会有太多的痛苦。”他说着,伸手倒了杯血红的酒液,端在手里优雅地晃荡,继而推给我,“喝一点吧。”
“……”我没有动。
他笑了:“这次没有下药。”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以前以为再见他时,总归还是会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疲惫。
“……不喝吗?”程维叹了口气,“你该知道,在我家里,凡事总该是顺着我,这样会比较好。”
“程维。”我突然开口了,尽管嗓音有些哑,“我知道我欠你。”
“嗯。”他微笑地看着我,“还有呢?”
“……你直接说吧。”我转过头,第一次正视他浅褐色的眼睛,“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吗?”他顿了顿,温柔地托着腮说,“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地,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他扑嗤笑了,摇了摇头:“小霖,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我原本想着,我们应该先叙叙旧,再慢慢地讲到重点上。可是你如此直接,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你妈妈的事情,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当初的事情经过,我的确是对不住你,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要害过她。”
程维这回倒是没有笑了,他隔着宁静的烛光凝视着我,过了好久,才道:“……你倒是贵人多忘事了。没关系,我们今天有一整夜的时间,我可以一件一件地提醒你,让你好好地回忆起,你自己做的那些好事情。”
他说着,倒是真的端了酒杯坐到我身边,目光平和,表情安宁,似乎是老友相聚,促膝长谈的模样。可我知道事情断然不会那么简单。
程维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力道蓦然加大,捏着我的下巴,便迫使我转过头来正视着他:“第一件,告诉我,和警察合作的感觉好不好?梁警督赏了你多少奖金,够你抽上好几天白粉了吧?”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了看我:“不反驳么?还是无话可说了?”
顿了几秒,他又道:“看来你是记不清楚了啊。这也难怪,抽过毒品的人,脑子都不怎么好使。就算戒了,曾经抽过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就像娼妓永远不可能真正从良一样。你也是一样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欣赏了一会儿我苍白的脸色,才说:“那么,既然这件事情想不起来,我们就换下一件。”
“告诉我,你是怎样勾搭上夏志英这个白痴的?”
我终于还是无法忍受,开了口:“程维,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了吗?”程维笑吟吟的,“你可知道,这两年在T城,我找你找的可够苦的了,几乎把整座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见不着你的人影,我还以为你逃到北边去了呢。谁知道你,真厉害啊,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不是?”
“……”
“夏志英怎么样?你觉得他比我好是吗?”程维还是笑着,“也难怪,他脑子不好使,骗起来就跟耍猴子似的。家底殷实,一身清白。最重要的是夏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等那老头一死,金山银山就全是他的了,跟着他,确实比跟着我来得踏实。”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候道上的确很乱,我要洗白是不可能的。帮派鏖战不说,九处的疯狗也得到情报到处咬人,我也以为自己是逃不掉的。你若跟着我,我有三长两短,你也同样少不了挨一刀子。换作是谁,背叛我都是应该的。”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天总算理清了些眉目,才说:“程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就算知道你是红家的三爷,我也从来没有和梁舒榕说起过这件事……”
“嗯。”他笑眯眯地打断我,“我相信你。你当我是夏志英那种傻子?”
“……”我被他噎了好久,才慢慢道,“你不是傻子,你现在,他妈的就是一疯子。”
他笑了,手指摸着我的脸颊:“没有关系,有你陪着我一起疯,你看你,小霖,你疯的比我还厉害。T城有头有脸的男人都该被你玩遍了,也骗遍了吧?”
末了他还表示赞许般,拍了拍我的脸:“真有你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难怪夏志英会这么喜欢你,我曾经也这么迷恋你,职业吃软饭的,就是不一样,嗯?”
我无声地望着他,突然觉得他竟是陌生的这般厉害。
说实话,有谁是真正愿意吃软饭的?人从一生下来就是拥有脊椎的,天生注定该笔直地站着,而不是爬在地上求人。
我和夏志英生活的那两年,一笔一笔明细,从未有所亏欠。每天上班赚钱,休息日更是接了不少兼职,洗碗工也好,外卖员,甚至是工地的搬运工,我从未挑剔过,几乎是陀螺般不停地旋转。
我并没有程维说的那么不堪,我的这些年辛苦,并不是他嘴里轻描淡写的一句吃软饭这么简单,我做的这些努力,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来给他用作侮辱的。
我第一次觉得,曾经的那个温柔讲理的程维,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三更有木有!!老子今天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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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陆续盘问我了一些事情,却得不到丝毫回应,最后他好像是有些愠怒了,虽然还是带着笑,但是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呢。”
“……”
“为了袒护那个白痴,打算和我作对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小霖。”
“……”
“我们都这么久没有见了,你就不想和我说些话吗?”
我终于抬起眼,望着那张依旧英俊,却陡然陌生的脸:“程维,有什么话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我究竟还有哪里对不住你,你只管告诉我便是,这样拐弯抹角是什么意思?”
程维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你呢,就是这点不好,半分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说,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一个痛快,我现在又为什么要给你一个痛快呢,嗯?”
说完之后,他靠在沙发上,又淡淡说:“你应该知道,我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就算我爸走了之后,我还是尝试过去相信这个世界。可是后果呢?有谁会愿意帮助一对穷困潦倒,没有依靠的母子。有什么人会真的把朋友义气放在心上。那段时间,我把谁都看透了。”
“我妈以前总是念叨什么好人有好报。可是你看看她自己的下场,这简直是空话一句,骗骗那些傻子还差不多。”
程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偏过脸来,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半晌才说:“你知道吗。祝霖,我曾经把你看作是与众不同的。我以为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以为你爱的只是我,而且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他顿了顿,笑了:“可是我太傻了。”
他说着,倾过身子摸了摸我的脸颊。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成熟英俊,荷尔蒙气息十足,再加上他身上淡淡的红酒味,即使是这样的情况,生理还是无法遏止地感到血流加速,心跳加快。
“你是用什么手段勾搭到夏家大少爷的,嗯?”程维支着手臂,半压在我身上,“长相?谎言?还是床上功夫?”
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的通红,想在他身下挣扎,却被压的死死的,这样的摩擦不像是拒绝,反而带了些邀约的意思。
程维的眸色有些深了:“……你在他身下,也是这样动的吗?”
见我没有回答,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揪起来,嘴唇粗暴嗜虐地覆上来,我的脑中轰的一声,然而还不及反应,程维便放开我,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真是犯贱!”
耳边是令人心悸的衣料撕扯声,上方程维的表情很冷淡,可是眼睛却有些发红,介于狂暴和淡漠之间,极度矛盾的表现。
“程维,放,放手……”
他充耳不闻,埋头顾着自己的动作,直到“嘶啦”一声,最后一件衣衫被扯开,昨夜夏志英留下的吻/痕暴露在空气里。
一时的寂静,谁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困兽般急躁和烦闷的呼吸声,他撑着身子,紧咬嘴唇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坐了起来,把脸埋入双掌中静了良久,才低声说了句:“……祝霖,你真让我恶心。”
我无言地攥着再也理不好的襟口,默默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当然不会知道昨夜我和夏志英做的时候,眼前模糊看见的人是谁,即便知道了,他也一定不会相信的。
这两年来,除了昨夜一场荒唐,我与旁人再也没有别的接触,可是这些话,根本不需要和程维说出口。
我在他眼里早已肮脏不堪,就连我自己都不认为现在守身如玉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不管怎样,不管理由如何,和夏志英做了的事实就摆在那里,我也没有必要像个女人一样,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更何况,我和程维,早已没有了从前那一层亲密无间的关系。
这时候药效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虽然脚步还是有些浮软,但我却不打算再待下去。正打算走,程维却在背后冷冷道:“你给我站住。”
“……”
然后他起身,来到我身后,一把揪住我凌乱的衣领,冰冰冷的:“你以为,我这里是说来就可以来,说走就可以走的?”
门外的保镳是怎样得到命令冲进来的,我根本无从得知。在我看来,程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等他需要的时候,一播精悍的人马已经持枪待命,我若挣开程维,踏出客厅,只怕一步都还没迈出,身上便会挨上十枚子弹。
程维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人,便道:“都把枪放下吧。对付他,还用不着这些东西。”
那些人便齐刷刷地垂下了黑洞洞的枪口。
程维松开我,正待说些什么,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那铃声大概是专门为了某人设置过的,他一听,竟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任何怠慢,接起了电话。
“……我知道了。”他听那人说了一会儿,便应道,“这件事情,迟则生变。我今天晚上就会办好。”
对方似乎有叮嘱了几句,程维一一应了。结束通话后就在沙发扶手上拿起脱下的外套,一边扣袖扣,一边和保镳中领头的那个说:“交代下去,调三队的人和我走,一分钟内在东门口待命,动作要快。”
那领头立刻应了。
程维走到客厅门口,头也不回。我原本还指望他会忘记掉我的存在,可是我的这个想法显然太过天真了,他在门口顿了一下,便冷冷道:“剩下的,把这个人给我看住了。若他敢离开这个房间半步,不用客气,打断他的腿,再敢逃,直接锁起来!”
程维也当真是养了群忠心耿耿的狗了,他的命令一出,部下立刻奉行。我的一举一动也果然就被他们盯在眼皮底下,然而我并不傻,面对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二十多只冰冷无情的眼睛,我如果想逃,那一定是脑子坏了。
我一个人静静蜷坐在意风沙发上,宽敞的客厅如今有十多人存在,可是没有人说一句话。
静下来的时候,才突然有了些荒谬感。我曾做好了一辈子再也不会与程维相见的打算,两年前在雪夜中那一次远远的相望,我以为便将是我们故事的终结。分别之后,为了不使自己伤心,我甚至连有关他的报道,都不敢看一眼,偶尔听到收音机上提到他的名字,也是战战兢兢,立刻调掉。
为了我剩下的人生,我在努力试着戒掉这个令我着迷的男人,就像曾经戒掉毒瘾一样。我知道自己将会与他错肩而过。
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老天好像是在和我开玩笑,再一次地,把这个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见的男人,送回了我的身边。可他却再也不复当年模样,甚至连一丝半点的相似都不再剩下。
他现在只有一具完整的,漂亮的,名为程维的躯壳,至于躲在躯壳里的人是谁,我并不认识,而我深爱的那个人,早已不知流亡到了哪个地方。
由于之前我是被程维下了药,一路昏睡带到这里来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在哪里。看样子应该是程维的家,可是绝不会是原来那一套复式高层公寓了。
这里应该是一座别墅,我被困在客厅,这个客厅约摸有一百五十平米,非常的大,但也非常的冷清,缺乏生气。放眼之处都是严谨的黑白搭配,地砖光滑冰冷,沙发组下铺着的羊绒地毯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唯一有些人情味儿的是深蓝的星幕天花板,以及窗边挂着的一串一串细碎的DIY贝壳帘子。
墙壁上的简约挂钟滴滴答答走动,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程维还没有回来。但是我的手机却响了。
我正打算在那堆凌乱的外衣里翻手机,旁边一直没有反应的保镳却动了,其中一个青年沉着脸拦住了我:“不许接。”
“只是一个电话。”
“只是一条短信也不行。”青年冷冷的,“你在这里,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权利。”
我终归还是有火气的,听到那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作响,也不愿意理会青年,自顾自就要去接电话。青年却一脚踩住了那些衣服,我一抬头,就撞上他的枪口。
青年面无表情地:“别自讨没趣。”
他俯视着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轻蔑。
我这时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大概自己在他们眼里,就好像程维养的一条狗一般,或者是,连一条狗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强烈要求国家组织铁道部去日本福岛核电站观光旅游,人民愿意为领导们自觉捐赠旅游经费!保证各位领导乐不思蜀,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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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饭的时间,来了一批替换的壮硕保镳看着我,原来那批退下了休息了。与新的监视者一并而来的是一只竹编食盒。
“给你的。”负责送饭的佣人把它打开,推给我。
我看了一眼,是煮的稀稀拉拉的土豆炖牛肉,几根边沿发黄的青菜,一些粘着锅巴的饭。这些都已经不热了,尤其是米饭,看上去就知道又冷又硬,也许是隔夜的。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吃的**。
那仆人就冷笑:“三爷的一个囚犯,还知道摆架子?”
我不说话,他讨了个没趣,于是更怒:“爱吃不吃,谁管你。”说完便甩手走人,留我独自对着一盒冷透了的饭。
但是那个时候,我依稀觉得除了这盒饭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也跟着一起冷透了。
我并不知道程维的目的究竟何在,如果是为了他的母亲,那么两年前他已经让人打断了我两根肋骨。如果是认为我在梁舒榕面前出卖了他,那么我无话可说。反正我在他眼里,早已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最后终究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大约是心里很难受,做的梦也相当混乱。一开始只是杂乱错章的零碎情节,高中时的青涩单纯和如今的物是人非交杂在一起,再到后来,梦境渐渐清晰,似乎是有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那漂亮深邃的五官在我记忆里,近十年以来从未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