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想认你当干女儿,”她笑道,“好不好?”
“当什么干女儿?”郁母抿嘴,“看你家燕卓疼他疼的那样儿,领回去做媳妇算了,不收你彩礼。”
“真的?”
燕母说:“那我可喊我儿子过来给他丈母娘磕头了啊,你待会儿可别不认账。”
她果真喊了燕卓过来,燕卓已经是马上要上一年级的准小学生了,本来正在隔壁看书,被这么一叫,立刻就过来了,望着两个大人,“姨,妈?”
然后他的视线向下滑,便看见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寇秋,顿了顿。
他像是有点不敢确认,凑近看了好一会儿,又摸了摸睫毛,这才喊:“囡囡......”
“漂亮不漂亮?”燕母开玩笑,“长大后给你做媳妇。”
燕卓认真点头,“好。”
囡囡很好。长得好看,也听话,干干净净的,白生生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乖的让人只想在他那圆鼓鼓的脸上留下两个牙印子,看看能不能啃出口n_ai来。燕卓觉得,媳妇儿就是这样的好。
燕母逗他,“那你以后对媳妇儿怎么样?”
燕卓小大人似的回答:“我把好吃的都给他,给他买衣服、买房子。”
燕母说:“买多大的?”
燕卓想了想,有点儿苦恼,不确定地扭头问:“故宫多大?”
故宫多大,给囡囡的房子就买多大。
他要是让囡囡当自己媳妇儿,肯定得给囡囡最好的。
敢情这还打算买故宫呢!两个母亲愈发被这童言童语逗笑了,连连夸了他好几句疼媳妇儿。郁母又拍了拍照,和燕母叽叽喳喳笑成一团,只有燕卓仍然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小媳妇儿,半晌后抿着嘴把自己一只手擦干净,偷偷地过来牵他。
他说道;“囡囡,你穿这个真好看。”
又像许诺似的说:“长大后,我给你买戒指。”
寇秋:“......”
可快别说了吧,这都是小时候的黑历史啊!
这么下去,长大后,你可要后悔死的,这位同志!
寇秋的暑假就跟在燕卓屁股后头晃悠,后者带着他在院子里抓蚂蚱、逮蝴蝶,还上树掏鸟窝给他看。等寇秋蠢蠢欲动表示自己也想试试,就被合格的燕监护人一口回绝了。
“囡囡小,”他拍了拍手上细碎的树叶,道,“不能玩这种危险的。”
郁母心本就大,看燕卓照顾的这么好,更是凡事不管凡事不问了,只在吃饭时候出来喊这满大院乱窜的俩小子。见他们跑回来时都是汗淋淋的,便爱怜地伸出手,给他们俩一人擦了一把汗。
“衣服都s-hi了?”
燕卓说:“囡囡的只s-hi了一点,我怕他感冒,就回来了。”
郁母正准备把他们俩带进去换衣服,却听见外头一声鸣笛,紧接着有说笑声。一双粗糙的手一下子把寇秋的眼睛盖住了,胡子拉碴的脸也贴了上来,身后的男人声音带着笑意,“小囡囡,猜猜谁回来了?”
寇秋知道是谁,乖巧地喊:“爸!”
燕卓也老成地对另一个男人喊道:“爸。”
郁父松开手,把寇秋转过来,又将他高高举了起来,抛向空中,稳稳接住。
“想爸爸没?”
寇秋小声说:“想。”
他的手臂把这个看起来便让人觉得沉稳可靠的男人脖子抱得更紧,满足地小声吁了一口气。
他有妈妈了。
他也有爸爸。
——他有个完整的家了。
两个在军队中任职的父亲的归来,让两个孩子的暑假发生了一点变化。燕卓已经跟着开始学习扎马步,可郁见的身体底子不怎么好,郁父心疼他,就只带他玩玩篮球足球,做点运动,还只挑早晚凉快的时候。如此一来,等到开学时,寇秋已经比燕卓整整白上两个度。
寇老干部上的是幼儿园中班,和燕卓的小学在一条路上,里头基本上都是军人的子弟,俩学校就隔着薄薄一堵墙。往往在上午时,寇秋便能听到那边广播cao的声音,“第一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cao,初升的太阳!”
上学的第一天,寇秋背上了自己红通通的小书包,被燕卓和郁母一人牵着一边领过去了。然后这一整天,他们只学习了两个内容。
1 1=2,还有怎么把两条手臂叠着放在桌上,当个坐的端正的乖宝宝。
寇老干部差点儿吐血,一度非常想要跳级。可他也不想在这时表现的太过抢眼,如今时间点不对,他也不敢肆意改变原主的人生轨迹,只好强忍着,把自己催眠成一个四岁幼儿。
他对系统说:【我是个宝宝,我才上幼儿园中班,我什么都不懂。】
系统幽幽道:【哦,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呢?】
寇秋:【......】
好吧,我懂。
在班上,寇秋是最让老师省心的乖宝宝。他吃饭不会洒在桌子上,想去嘘嘘会主动举手报告,一次也没尿在裤子上过;他的考试成绩一直是满分,写在练字本上的字迹整整齐齐,横是横竖是竖,工整的像是拿着尺子画出来的,大红花贴满了荣誉栏,整个班的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的多。
带寇秋的老师对他赞不绝口,开家长会时,还请郁母上台发了言,请她说说她是如何带出一个这样优秀的孩子。
郁母:“......”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还真没怎么带。
都是个六岁的小男孩哄他的,你们信吗?
两个孩子都让人省心,可在下学期,郁母和燕母却都被叫到了学校。她们匆匆赶到办公室时,就看见燕卓倔头倔脑在里头站着,手里还紧紧拉着郁见的手,抬头望着园长。
“怎么了?”
燕母一脚迈进去,甚至没时间想自己儿子怎么会在幼儿园,就看见燕卓脸上还沾着点血迹,心一慌,“这哪儿来的?”
燕卓对上她的眼睛,也没躲闪,只抿了抿唇,说:“打架打的。”
大院里的男孩大多皮得很,打打摔摔都是常事。燕母确定他没受重伤,也就放下了心,又去看寇秋,“囡囡?”
寇秋被燕卓牵着,心情复杂。
燕卓说:“这不关囡囡的事。”
幼儿园园长说:“燕卓把人家小朋友的头打破了!他已经是小学生了,怎么能来欺负大班的——”
男孩被这么一说,眼睛便抬了起来,望着老师,幽幽道:“囡囡才念中班。”
园长一时哑然。
“他们把囡囡堵在厕所里,要扒囡囡裤子,看看囡囡到底是不是男孩,”燕卓冷静陈述,“课间我来看囡囡,正好撞上了。”
郁母的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她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来,望了望小儿子此刻仍旧不太好的脸色,又看看燕卓此刻的架势,问:“他们几个人?”
燕卓说:“四个。”
郁母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她说:“园长,他们欺负我儿子这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你们不管,燕小子管管也不行?”
园长也觉得理亏,闷声不响半天后说:“这不是没看吗?男孩又不是女孩,看一眼还能怎么着,你让他们看看,之后他们不就不会再好奇了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燕母的气x_ing一下子也被冲上来了,当即说:“那有人怀疑你儿子,你是不是也要让他脱了裤子,给所有人看看?我现在怀疑你下面带把儿,你怎么还不给我们证明一下?”
园长的脸猛地胀红起来,说:“你......”
“我怎么了,”燕母半分不让,“你不就是这么个意思?”
园长一声也不吭,就在这时,被打的孩子也进来了。郁母望了那几个孩子一眼,顿时便明白过来。
这几个孩子父亲的衔,都比郁父的要高。
她的目光冷冷的,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能够再明显。园长也感觉出来了,蹙了蹙眉,躲开了她的眼神。
被打孩子的妈妈跟着走进来,嚷嚷着要评评理。郁母不和她们争,只是道:“医药费多少,我们赔钱。精神损失,不好意思,一分没有——我儿子也不可能再放在这儿让你们白白欺负,马上退园,现在就给我们办手续。”
园长觉得没面子,办公室里几个来劝的老师脸上也讪讪的,谁也不吭声。到头来,还是寇秋自己班上的老师往前一步,劝道:“郁见妈妈,你也得为郁见考虑考虑。咱这附近,哪儿还有像样的幼儿园啊?你总不能让他一开始就没学上吧?”
郁母面上虽然挂着笑,却分毫不让。
“哪怕没学上,我也不会让你们教他了。”她冷冷道,“不然岂不是要把好好一个孩子,教成个欺软怕硬的哈巴狗儿?”
她这么骂,也没几个人敢说话。倒是寇秋想了想,拽了拽郁母的袖子。
“妈。”他喊了一声。
郁母扭过头,看见他时,眸色猛地软了软。
“囡囡?”
“我其实......”寇秋说,“我其实可以去上小学的。”
什么改不改变人生轨迹,管不了了。别说小学了,高中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