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故对叶秋是又感激又敬重又同情。
而沈季禾对于年长他七岁的沈故是又感激又愧疚又同情。
他一直觉得沈故后来的叛逆跟他和叶秋脱不了干系。
当然和拾英以及沈暮生也脱不了干系。
前者收养他却早早离世,并且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让他一辈子变成孤儿,后者只是出于爱人的遗嘱照顾一个不曾相干的陌生人待他成年之后还要剥夺他梦想的权利。
沈故从小一直想当警察,十八岁时报考了警校,正当他兴高采烈以为自己要踏入警校校门的时候,沈暮生告诉他他的志愿早已被篡改,让他老老实实的读工商管理。
从那时起,沈故对于沈暮生一直心存芥蒂。
我已经十八岁,你已经完成了拾英的遗嘱,我们还有何相干?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怪过沈暮生,只是当时有退学的想法。
这个想法还未落实就收到了很少交流的沈季禾寄给他的信。
卡其色的信封口处火漆封缄,上面印着盛开的蔷薇花,十分讲究。
才十一岁而已,言辞间仿佛似大人。
“故淑览:
余自母亲口中悉知,汝有停止学业之念头。余闻之甚惊,久久不能平复。余自认为,大学之教育于国民教育中甚重,乃人生之必经之图也,望故友于此事慎思。大学学业完结之日,友定能傲于常人自答:大学教育似无用矣!
季禾书”
最后一句翻成白话就是:
等到你大学毕业就有资格自豪的跟周围人说:“读大学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
沈故看着这半文半白的信,笑了三日。
对了,尽管那信封和新的内容包装的多么似大人,那信纸早就出卖了他:浅蓝色的信纸四周角落还有浅银色的花纹。
只是沈季禾留洋回来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古风古气”的跟他讲过话。
沈故终究还是老老实实重返大学,只不过在读大学期间逃课逃得严重,整天在学校各种社团厮混,还差点毕不了业。
谁都想不到鼎鼎大名协警办案的外编顾问沈故从前竟然是个叛逆学渣。
当然都没想到,他们都猜不到沈故的真实身份。
沈故也从来不暴露,那个身份本来就可有可无,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身无一物,不论是从法律上还是血缘上,他和沈家都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家庭他只是个孤儿而已。
沈季禾觉得心寒:“不许说自己是孤儿,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除非你一直不把我们当家人。”
语气诚恳,眼神真挚。
沈故心中柔软的神经被触动,他对着沈季禾露出感激的笑。
沈季禾给他盛了一碗汤:“趁热喝。”
他十分感激的接过汤碗,忍不住吐露心声:“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怪过父亲。”
沈季禾夷然:“我知道。”
“你知道?”
沈季禾弯弯眼睛:“上次父亲生*你的礼物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沈故释怀的大笑,然后故意夸大其词的说:“可不是!我的一生积蓄全部搭在里面了。”
沈季禾却十分严肃:“你又胡说了,你的一生还长。”
这语气又仿佛跟小时候故作大人的时候无异。
沈故想起计季禾刚满十六岁那年,也就是他即将计划出国的那一年。
某一日他“例行公事”——一个月回“家”吃一次饭,不见季禾,找了一圈发现他坐在院子后面的凉亭里,满面愁容。
看见沈故来了,莫名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谁要是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我真的要打爆他的头。”
沈故问他为什么,他望着蓝蓝的天空又叹了一口气,“说这句话的人一定不是少年……”
沈故笑,却没有办法反驳。
“我就要走了。”他说。
“走到哪里?”沈故摸了摸他的头,“迟早有一日还是要回来。”
他是要回来的,但是他不知道他最遗憾的是一生中最青春的时光将没有了他的参与。
他知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就再也不是少年。
时间过得真快。沈故兀自感叹。
沈季禾趁机抓住“亲情”的话题不放:“你知道吗,父亲很爱你的,你以为这三年你办案能这么容易?轻易的空降协助侦查,商业,各媒体相关的疏通……”
沈故诧异:“那不都是你帮我疏通的?”
“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沈季禾说,“父亲和顾部长是同学,二人在国外读书是相依为命的关系,而且市警察局长是母亲的堂兄。”
沈故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沈季禾:“你一天到晚不着家,连过年都很少在家,亲戚走动少哪里知道。”
这次轮到沈故哑然。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不屑的说:“家里长家里短,婆婆妈妈,又不是大姑娘?!”
沈季禾不理他自顾说:“所以,以后对我们好一点,我们都很爱你的。对了,付雨眠也是很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