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凑合就凑合
花了小半个月,在城市另一边找到合意的住所,在租房合同上写下名字的一瞬间,沈楠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感。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从决定分手开始就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直到现在,持续了半个月的焦虑像热煎锅里的水滴一样,哧的一声化作一丝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天晚上沈楠睡得很安稳,就连江安大半夜回来开灯洗澡带着一身水汽拱进被子里也完全没吵醒他。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楠也没问江安昨晚什么时候回的,利利索索把自己打理好,跟还迷糊着刷牙的江安说:“今天下班没事吧?早点回来,有事跟你说。”看见他点头之后自己出门上班。
其实江安和沈楠是一个公司的,一个老总一个设计师,但是想一起出门得多等至少半个小时,还得看着他一边不知所谓地转来转去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沈楠乱收拾东西同时拒绝回答自己到底要找什么——虽然直到现在,沈楠也还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上午最后整理了一下客户名单和其他交接要用到的材料,放到桌面上;把个人资料转存到移动硬盘再从电脑中彻底清除掉,密码全部改成内部通用的。办公室里的个人重要物品都已经带走了,没什么需要特别清理的。只用了两个多小时,一切都很轻松——自从决定要分手,沈楠就没有再接新的单子,对一些指名的客户也推说最近状态不好婉言拒绝了,所以省了不少事情。最后把准备好的辞职信压在键盘下,伸个懒腰,全身舒畅。
下午请假回家收拾东西,必要的和好带的带上,不必要的和不好带的扔掉,江安送的和两人共有的都留下。台式电脑也和办公室的一样清理。都收拾完了分类打包,叫快递送去新居,加上笔记本电脑一起,邮费还不到三百。寄完东西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给江安发去条短信提醒他记得早点回。
卧房、书房、厨房、浴室、客厅,最后转了一圈。沈楠自嘲一笑:少一个人也没啥区别嘛。
五点半下班,从公司到家步行大概半小时。
七点,沈楠给自己下了碗面,卧一枚半熟的荷包蛋。
七点半,洗碗。
八点,天黑透了,窗帘没拉,霓虹灯和路灯的光从窗户透进来,沈楠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看墙上和天花板上各种颜色的光斑。
九点,沈楠摸出手机想打打游戏,发现还剩两格电,想想算了,窝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十点,沈楠打了个呵欠,揉揉眼,心想无所事事真的很容易犯困。
十一点,沈楠靠在沙发扶手上抱着靠垫打瞌睡。
沈楠耐心一向很好,不急,也不生气,就是有点无奈。
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
凌晨一点多,沈楠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刚坐起来就被大亮的日光灯晃了眼,顿时泪眼婆娑。
“怎么还不睡?也不开灯”江安被他吓了一跳。
沈楠用袖子擦掉眼泪,招手让他过来:“有事跟你说”
江安估计也困了,皱着眉嘟囔“什么事非要今天说”,还是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顺手把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
“也没什么。”沈楠一边打呵欠一边掏出一串钥匙扔给他:“我想分手了。”
客厅里安静得只听见日光灯管在嗡嗡响,沈楠眼睛还没睁开,差点又瞌睡过去。
“你什么意思!”
“啪!”好大一声响,钥匙被重重扔在茶几上,顺着光滑的玻璃滑到另一头掉到地板上,沈楠终于清醒了。
江安眼睛瞪得溜圆,沈楠别开眼,清清有点发干的嗓子,坐正了,说:“就是跟你说一声。”抱枕还在怀里紧紧抱着,手有点抖。
客厅里江安喘气的声音盖过日光灯管了,不过沈楠听得最清楚的却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眼睛盯着地板上的钥匙,心里一个劲儿默念别动手啊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江安这个人,看起来爽朗仗义,说起话来风趣,总让人觉得是个爱开玩笑小不正经好说话好相处的好脾气,但是沈楠知道,他自负、固执而且冲动,脾气一上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整个就是一狂暴模式。有回两人吵起来他嘴上说不过,急红眼了抡起手边的凳子就砸,没轻没重的,吵完消气了就什么都忘了,过了两天发现他身上横七竖八的淤青红肿还心疼得要死,还问他在哪儿磕成这样。
喘了半天,江安伸手揉了把脸,问:“为什么?突然一下子说分就分!哪有这么无理取闹的!”
无理取闹,沈楠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江安肯说话讲理还是让他松了口气,抱着抱枕坐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安全起见还是离远一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声音没发抖,很好:“就我们这么破大点公司,应该不至于天天要老板出面应酬吧,你可是半年多没在家吃晚饭了。”
“沈楠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江安踢了茶几一脚,不耐烦地打断他。
沈楠说你先听我说完,用脚把茶几拨开到边上——再踢用力点可就撞上他小腿了。
“我不是在跟你抱怨。你是老总,该应酬的应酬该交际的交际谁TM拦着你了,泡酒吧泡男人泡女人当你是压力大去玩玩,我说过什么没有?半年多老子也就说了这一次你烦个屁啊!”话说快了就有点冲,淡定淡定,沈楠抓着靠枕揉,试着放慢语速。
“这么说吧,你出去玩我不介意,好歹每天都还回来。但是我和你有点不一样。”沈楠叹了口气:“你是个双,我是个纯Gay,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有点洁癖。”
江安眼睛还瞪着,好像不用眨眼似的,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像是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
沈楠拍拍靠垫:“我不问你,也懒得说,但我不是不知道。”
江安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小时候家庭条件好,学习成绩好,工作能力强,家庭变故后白手起家也小有成就,短短三年就有车有房有存款,长得帅人聪明会说话擅交际到哪儿都招人喜欢,他自负他傲气但是他有那个资本,他。他习惯被人羡慕,习惯被人仰慕,习惯被人众星拱月地围绕着,也喜欢别人或欣赏或仰慕的眼神,喜欢成为众人的焦点、被人捧着。
偏偏和沈楠好上了。
温吞吞的,有点闷的沈楠。
沈楠不是不喜欢他,不是不欣赏他,不是不仰慕他,不是……不爱他……
但是沈楠永远不会围着他打转,也不会用与有荣焉的语气夸赞他的任何一项事情,甚至不会用“深情的眼神”看他,就连用长一点的句子来表达爱意都觉得矫情。
对了,刚刚还把他引以为傲的事业称为“这么破大点公司”……
一直睁圆了眼瞪着他的江安忽然改盯着自己脚尖了,嘴也瘪着,脸还是红红的,看起来挺委屈:“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嗯。”沈楠示意继续,同时看着他的脸控制不住地想这种表情好少见但是真可爱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我没想勾搭谁,都是自己找上来的,我只是跟他们玩玩……”江安又抬起头瞪过来:“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了!你明明说无所谓!你不是说玩就玩吗!还让我别老跟你说!
“你自己又说无所谓!现在又说要分手!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说过无所谓,我不喜欢太热闹,但是你喜欢玩就玩,也不用玩到半夜回来说和谁谁一起喝酒了哪个胸大哪个是Gay哪个看上你了,我又不是你爸!
“但是我说无所谓的,不包括你跟别人上床。”
“我……”江安猛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沈楠也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最开始你也就是玩玩没错,每周末玩到每周三四次再玩到七天连班周末无休,我无所谓,你就跟人玩上床了?
“谢谢你从不带人回来,还每天凌晨赶回家。以后不用这么委屈了。”
江安忽然暴怒起来,大吼道:“你他妈明明就知道!”
“嘁,为什么不知道?”沈楠这会儿已经忘了担心他会动手了,勾起嘴角笑:“三个月前开始的,还男女不拘,你觉得我懒得说就是不知道了?”
“你一直都知道!”长条茶几被狠狠踢翻到一边,玻璃面崩掉一个角后遍布裂纹地拍在地板上,应该很大的声响完全被江安盖过去了:“你他妈根本就是故意的!知道不说!装!给我摆脸色!把我当乐子你看着高兴吗!看了几个月看够了就要分手!你把我当什么!”
沈楠被捏着脖子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耳朵震得嗡嗡响,忍不住一拳过去,打个正着,这才被放开。刚匀了口气眼前又是一黑,大腿撞过沙发扶手,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响。
“沈楠,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江安红着眼睛把他死死压在地上,要不是还隔着个靠垫沈楠估计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把自己当什么?”沈楠咬着牙吸气,身上无处不疼:“你把我又当什么?”
“别咬!滚开!睡了女人睡男人你不嫌恶心我他妈还嫌脏呢!
“你还知道我给你摆脸色!别说你不知道为什么!老子不说是想你能自己清白点!结果你他妈整个人就只剩那根找个洞就捅的了是吧?!”
挣出手来又是一拳挥出,正好和刚才同一个地方,沈楠毫不犹豫屈膝一顶。
“嗷——!!”
趁着那位蛋疼的还在打滚,沈楠趁机溜到门边随时准备撤离。
“操……我是个男人!”气极败坏。
“我是个Gay。”好整以暇。
又安静了一会儿。
“沈楠,我是真喜欢你。这么多年我真就喜欢过你一个。”江安坐在放倒的茶几旁边,眼睛还是红的,还多了点水汽。
沈楠叹了口气:“我也喜欢你。”
“你放屁!”江安眼睛又瞪得溜圆:“你喜欢我我在外面玩你理都不理!你喜欢我我大半夜喝醉了回来你问都不问!你喜欢我我跟别人乱搞你装不知道的!妈的最后突然就说分手!”
“嗯,我的喜欢在你来看也就是个屁。”沈楠居然还有心情笑一笑,因为江安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泪汪汪的样子就像个撒泼的小孩。
“你喜欢我就跟认识不认识的随便谁喝酒接吻上床?你的喜欢也是个屁。”
“那是你摆我脸色都不让我碰!”
“因为我不喜欢你亲完女人又来亲我,更不喜欢在看到你那根玩意儿的时候还得想想之前是从谁屁股里拔出来的。”
“江安,你多大了。别说你还在玩这种打滚求关注的游戏。”一边说一边想着搞不好还真是如此,更加觉得啼笑皆非。
“还是说你打算玩到我发现为止?我问了你就坦白认错?我不问不说你就心安理得?
“抱歉,让你失望了。”
江安看着他,嘴抿得死紧,脸上连续挨了两圈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红得发亮。
“钥匙是家门的,书房的和公司的,辞职信在办公室桌上,交接材料都在电脑里。”
“你建公司的时候我还有将近40%的股份,当做分手费好了,补偿我们在一起的四年。”
“沈楠!我不是女人!”
“我也不是。”
仔细想想该说的都说了,该结的也该结了。怕江安又闹起来,沈楠果断转身开门出去。
“沈楠!”江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哽咽:“我爱你。”
“我也爱你。”
门锁咔哒一声扣上,走廊里一片漆黑。
摸黑往下走了两楼,确定没人追来才算放心,摸摸心口,发现自己居然还抱着靠垫,随手扔到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深吸一口气:
“要有光!!!”
整层楼的声控灯齐齐大亮。
沈楠找到电梯间下楼,去街上拦车,傻乐了一路。
司机看这人奇怪,问他笑什么。他说刚才遇到打劫的,把钱包扔给劫匪自己跑掉了。
司机说人没事就好,可是你笑什么。他说因为钱其实都放在兜里呀嘻嘻嘻嘻~
司机一边笑一边翻他一个白眼。
新租的公寓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有简单装修,基本家电也都是齐的,沈楠要求不高,觉得这样就很好。没有被褥,不过天也快亮了,不差这一晚上。想着反正没法睡,索性乘杂物还不多,整个打扫了一遍。
能做的都做完了,沈楠就搬了个凳子趴在窗台上等日出,眯着眼有点昏昏沉沉地想,在一起好好的四年多了,就在半年说完就完了,老子到底哪里不好了……
想多了心里就空空地发虚,胸口又涨得发疼。
沈楠抹了把脸
“靠,这窗子朝南的。”
上午收了快递,出门吃饭,采购,顺便换手机换号。
手机还是用惯的牌子,销售小姐填写客户调查表,问“原先的手机是坏了吗?还是哪里不满意所以想换新的呢?”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没电了”
姑娘俏丽的小脸生生挤成一个囧字,扭曲了半天才拧回笑颜:“多送您一块电池,下次想换还可以来找我哦。”
买了一大堆必需品拖回家,往客厅地上一扔,单拿出被褥铺了,匆匆洗漱一下倒头就睡。
沈楠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再睁眼的时候屋里屋外一片乌漆嘛黑,新被褥挺软和,蹭在光裸的皮肤上很舒服,蹭来蹭去就蹭硬了。
这半年最开始是江安故意不碰他,然后是他不让碰,再后来就是半冷不冷互相硌着,要说有什么长进,也就是手活儿越来越好了。
沈楠定在最后射出来的姿势僵住了——刚搬来,东西也都没布置收拾,床头没纸……
纠结也纠不出纸来,最后自暴自弃地扯下新枕巾擦了扔到一边。休息好了,这会儿才觉得背上腿上后脑勺哪都是疼的,肚子也饿得山响,想起昨天只买了生活用品没买吃的,顿觉十分凄凉,哼哼着埋进被子把自己裹了个大卷在床上滚来滚去……呜呜呜呜……好讨厌的感觉……
屯粮拆包布置整理,又是一天忙活。
到下午五点多,沈楠闷了一锅黑米饭,炒两个小菜配一盘超市熟食把自己喂饱了,感觉特舒心。洗碗的时候想到前天晚上那一场闹腾,嗤笑——不出三天,江安绝对会满柜子翻那件随手被他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到时候看丫抱怨谁去。
新旧两支手机都已经充好电,犹豫了一下,旧的还是没开机,出门前一起揣进兜里。
Hey Bar,以前没来过,不过挺近的,不难找,进门直奔吧台冲调酒师乐:“哟,新来的?”
黎离离直接把抹布飞他脸上去了。
“哎,我说,你真跟他分了?可够快的。”
“你知道得也够快的……”
黎离离耸耸鼻子,凑过来小声说:“我今天一早就收到信了,昨晚上他跑店里闹去了,就问谁认识你,一个个逮着问,老板差点报警。”
沈楠随便点了杯酒,道:“幸好早让你换地儿了吧,他精着呢。”
“你可自己小心点儿,他们说得可厉害,有几个都被吓哭了,啧。”
“我溜得可快,躲得远远的。找着就没命了。”沈楠抿着酒笑,江安这回可真是急了,居然闹得这么多人知道,以往都是憋着只朝亲近的人撒气的,倒是这种迁怒的习惯一丁点儿都没变。
时间还早,离离闲着就八卦,巨细无遗问了个透。江安跟人鬼混就是在离离之前干的酒吧,就是他告诉沈楠知道的,沈楠也就懒得瞒,问什么都答,纯当打发时间。
“嘶——你这算是净身出户啊!”离离睁大了眼睛瞪他:“公司是你跟他两人一起办起的吧,还就你一设计师,再怎么着你得有一半,一大半吧!凭什么啊!”
沈楠笑:“难道我还去要?要到了人回不来了怎么办?”
离离没话说,干瞪眼,腮帮子一鼓一鼓,沈楠伸指头去戳,故意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啊……”
江安的装修设计公司,对,江安的,不是江安和沈楠的。注册的时候沈楠把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钱加上东拼西借的一些将近二十万,给江安交了注册金,按比例有37%的股份,江安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了。后来发现注册的股东只有江安一人,也没多问,反正当时公司刚起步,一个老板一个设计师,谁也离不了谁。
江安没解释过,但他用沈楠的名义开了户头,从一开始,每年纯利润的至少一半都会转进去,自己名下留的倒多半是用于公司的建设了。这个账户他没特意跟沈楠提起过,却也没避讳过。
“我溜的时候,凡是写我名的都拿了,只要我乐意,那就是我的。”沈楠呲了呲牙,又要了一杯。
“那是多少?很多?”离离也压低了声音;“那你可别被他找着给要回去了!”
“不多,也不算少。”沈楠冷笑一声:“他倒是有脸要?”
“你倒是有脸拿。”人多了点,离离开始忙,匆匆挤出一个鬼脸:“还补偿人家四年呢!嘁!”
沈楠笑笑,眯着眼慢慢喝自己的酒。
那笔钱不多,怎么都比不上一个四年来发展良好的公司。他不清楚公司总资产,所以也无从确认比37%是多还是少。不过那个金额也不算小,至少够自己衣食无忧甚至甚至小小奢侈地过一辈子——当然前提是不通胀贬值
为什么没脸拿?我不也有四年要补偿吗。
小调酒师忙完一阵,过来推推还发着呆的沈楠:“我说,你以后打算怎么着?还呆这儿不?”
沈楠下巴磕在吧台上翻眼往上看:“不知道,先歇着吧。可能得换个行当了……”
离离扔他一对白眼:“说得简单,你除了这个还会别的吗!”
沈楠开始啃杯子:“离离你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好歹我还会画画呢3D建模也会一点儿呢以前模型也玩得不错呢好歹算个技术党呗……不知道能干点啥呢……”
其实说来说去都还是装修设计相关的玩意儿……
但是同行碰面的概率太大了,他又很执着这个住惯了的城市不想离开,不想避开江安只能考虑改行。
可是他好像还真的……不会别的啥……|||
离离眼珠转了转,忽然换了一脸谄媚的笑法,凑过脸来嘿嘿嘿:“沈哥,那你手工不错吧?”
原来离离有个朋友开了个小工作室,最近一个人挺忙不过来的,想找个帮忙又不好找。正好这会儿沈楠挺闲,就想拉过去给搭把手。
沈楠一脸纠结:“你这说明说了和没说有屁区别啊。”
离离挠头:“我觉着我说清楚了你也不会明白……”
“……”
“……”
“至少,是个什么人,工作室干嘛的,你得告诉我吧。”
“就是做东西呗,衣服啊饰品啊道具什么的,大概算挺有特色的。”
“形象设计?”
“差不多吧,但是设计了还管做。”
“听起来还成,不过我能干嘛?”
“他说就想找个手稳的,有点儿耐心的……”╮(╯_╰)╭
还是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过好歹和设计靠个边,试试新方向估计也不错,沈楠摸摸下巴,自觉品位不俗,可当大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朋友?什么样的人?”
离离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憋出来三个字:“是个神。”
沈楠很想抽他。
离离用一种淡淡地伤感着的语调叹息:“你不懂的,就不在一个次元啊……”
沈楠抽他了,用擦吧台的抹布。
“按你的观念来说……大概算是个宅男,死宅的那种。”
这次听懂了,所以沈楠犹豫了——他讨厌宅男。
懒惰、自闭、迟钝、畏缩,还有一些奇怪的偏执和狂热,他对所谓“宅”的印象大致如此。
果然不在一个次元。
离离没看见他皱眉,改用了更夸张的咏叹语调:“但是在我们看来,他是神一样的死宅男啊!”
沈楠在他忽然变得炽热的目光下勉强点头,脑中飞快窜过一个念头:奇怪的偏执和狂热,难道离离也是个宅男?
离离拿出手机运指如飞,沈楠伸头去看
小草:爷!我给你找了个帮忙的,出来呗!
漠北:0 0?
小草:给你打下手的,手工很好的!
漠北:0 v 0!
小草:出来嘛~顺便吃东西
漠北:> 3 <
沈楠默默趴回吧台上。
“一会儿就来~!”离离收起手机还在嘿嘿嘿。
沈楠低头默默啃杯子。
不该点头的,他后悔了。
宅男是个什么样子?
矮胖,苍白,近视,邋遢,内向,畏缩,木讷,偏执,萎靡不振,可能还有点虚弱,与世隔绝,自说自话,总是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并将其作为追求,最让人反感的就是沉迷网络不事生产无所事事……
要沈楠想象“宅男”的形象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偏见过于严重了。
死宅男漠北。
比沈楠稍高一点,偏瘦,却是宽肩细腰长腿的好架子;肤色很白,显得黑眼圈挺明显,但是眼睛清亮清亮的;头发略长,估计有段时间没修剪了,衣服穿得很简单而且大众,完全看不出是做设计的,不过整个人倒是干净清爽的。
长得还不错。
不能说帅,也算不上漂亮,很一般的男孩样。要说的话,也就是嘴角有点上翘,总是一副笑模样,所以看起来很顺眼。
离离扔下一句“这是北爷”就忙去了。
沈楠毫不掩饰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他也不大介意,安静坐在那儿由他赤果果的目光仔细扫描。
还不错。
沈楠冲他笑笑:“我叫沈楠。”然后连自己也莫名地加了一句:“是个Gay。”
“我是漠北。”漠北笑起来感觉很温和,还带一点点羞涩。
“我是直的。”
漠北的工作室和沈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根本就不是“工作室”,而是“工作间”,两室一厅的小公寓,一室是卧室,一室是缝纫车间,一厅是道具间——成衣、木料、布匹、塑料和泡沫材料、各种电机工具、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充斥了整个空间。
开门之前漠北说里面挺乱的,沈楠以为他在客气。
开门之后,沈楠觉得这丫太谦虚了……
漠北想说进来吧,瞥见沈楠的脸色立马改口:“抱歉,我收拾下,稍等。” >﹏<|||
沈楠的脸没黑多久,因为漠北动作非常利索。
大件的推到一边靠墙,小件的分别投进墙角的几个大收纳箱,该折叠的折叠,该挂起的挂起,只转了一圈,战后废墟基本重建完成。
扫完地洗手出来,拉开客厅壁橱,从里面放下一大卷折叠垫铺开,抽拉充气变成了一小套组合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