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悬一听说沧涯十三卫回来了,别说衣服,他连伤口还在流血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地就跑出了丞相府。
他穿过人群,把剩下的骨盒看了个遍,有名字的他不认识,没名字的他认不出,他崩溃地忘记了思考,抓着旁边的谢西川问:“我哥呢?!”
谢西川:“你哥是谁?”
王砚悬:“王逸!”
萧途回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来人。
林歧趁他分神往他小腿上轻轻踹了一脚,萧途回过头,立马抬腿挡了一脚,手上的力道却一刻也没松过,林歧被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还给我!”
“嘶,给你给你,有人看着呢。”
萧途抱着“藏锋”,心总算踏实了下来。
他白了林歧一眼,说了句“你还怕看”?然后才转过身去看来人:“请问你找谁?”
王砚悬死死地盯着他,目光晦暗不明。
萧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想再问一句。这时候林歧用肩头蹭了蹭他,附在他耳边说:“哎,别说,你俩长得挺像的,你好像姓王?”
萧途仿佛被电了一下。
他仔细地打量着来人,认真到微微皱起了眉。是挺像的。但他不敢确定。
小孩一天一个样,更别说十二年了。记忆中的鼻涕虫和面前这个挺拔的身躯完全对不上号,他试探x_ing地喊了声:“阿适?”
王砚悬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几乎要把萧途洞穿。
他缠着绷带的手激动地颤抖起来,活像得了羊癫疯。他边抖边往前走,要去触碰萧途。然而,在他即将碰到的时候,两眼一闭,就地倒了下去。
萧途:“……”
林歧竖起了大拇指:“这波投怀送抱,厉害啊。”
萧途给了他一胳膊肘。
他抱起王砚悬就回了丞相府,林歧看见趴在墙边的面无血色的萧知意,过去扶了他一把:“你这是病,得治。”
萧知意推开他,倚着墙吐了。
林歧不忍直视:“……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对我意见很大?”
萧知意对林歧的意见大不大先不说,百姓对京兆府的意见倒是大了去了。
人活着的时候找不到,救不出,人死后还不能为他们主持公道,这是什么?
这是官府不作为!
闹到最后,险些闹出□□,沧涯十三卫不能也不会对百姓动手,根本镇不住。京兆尹只好委人去寻萧相来扎场。
传话的衙役刚刚走出京兆府,城中就传来了消息,说大罗耶寺抓住了人牙子,正在对其处刑。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京兆府就空了。
林歧眉头一皱,直觉事情并不简单,也跟了过去。
大罗耶寺前搭起了刑场,人牙子各自被绑在刑柱上,行刑手是教卫。
根据他们的教义,他们要以鞭刑处死。
罗耶教的鞭子是特制的,上面带着吓人的铁刺,每一鞭子下去都是深入骨髓的狠辣。
他们败坏了真□□声,罗耶教在清理门户。
人牙子已经神志不清了,连叫都没叫一声。仿佛成了不言不语的傻子。
他们目光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地,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得无动于衷。他们并不像是正常人。
教长还在批判他们的罪过,百姓拿着瓜果砸他们。
可是没有一个人抬起过头。甚至没有一句辩驳。认罪没有,反抗更没有,他们只剩下了一个躯壳,任凭教卫们狂抽乱舞。
很快,躯壳也没有了。
萧常带着人来的时候,处刑已经结束了。
人牙子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跟着萧常一起来的萧途脸色一白,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他紧紧地抱着“藏锋”,道:“是他们。”
他拿开林歧的手:“我没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不过少了一个人。”
林歧:“谁?”
萧途:“那个西洋人,他们的头子。手背上有道疤,是被道符灼伤的,消不了。”
林歧扭头不见了踪影。
萧途冷眼看着人牙子的尸体,刹那间,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真神
这些人中了离魂术!
萧途下意识地想翻过刑场往里走,却被萧常拉住了,指了指地上的线。
往里走,就是大罗耶寺地界,俗人不得随意出入。
在大罗耶寺里,教义优先法律。一旦人进了大罗耶寺,都得遵守他们的规矩。
人牙子如果落在京兆府手里,那没话说,适用大罗天的法律,可是现实不是这样,是大罗耶寺抓到了人,还是他们教中之人,大罗天可以事后提出异议,但当场不停止执行。
宗教自治,是皇帝给他们的特权。
萧途回头看了一眼大罗耶寺,金碧辉煌的宫殿,快赶上了皇城。世人都说大罗耶寺是一座艺术,但萧途却从来不觉得他好看。
浮夸。
这是他能给出的唯一评价。
人们觉得好看,是因为花的钱多,彰显了国富民强,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然而在萧途眼里,还不如一间三尺道观。
不过不喜欢是不喜欢,他一直以来想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在这一刻,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头一次想拆了这座殿堂。
殿堂里,教长又变回了小卷毛。
他似乎不太喜欢苍老的教长形象,奈何天顺朝的人更愿意信任年长的人,让他不得不每次都保持着长者样。
他很是不理解天顺朝的以貌取人。
瓦黎擘道:“摩西像只狐狸,狡猾得很。”
小卷毛添着香:“狐狸总归要借势的。等到无路可走,他就回来了。”
瓦黎擘点了点头:“方才有许多人想入教。”
小卷毛放下手,笑道:“来吧,真神欢迎每一个有信仰的人。”
林歧头往后一仰,一只手从他的喉咙旁穿过。
他一脚蹬在门上,瞬间脱开数尺,站定之时看见一个漂亮的男人站在他刚刚站的位置,抚着他自己的手腕。
漂亮男人说:“大罗耶寺可不产耗子。”
他很强。
虽然只出了一招。
林歧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不是他身体的本能,此刻应该已经落在那人手里了。
林歧轻飘飘地说:“阁下谦虚了。”
漂亮男人一笑,他笑起来总是那么地真诚与耀眼,此时还带着一点窘迫:“啊,被发现了。”
然而顷刻,他就来到了林歧的面前,捏着他的下巴说:“可是耗子最后都被处死了呀。”
根本没有看清他什么时候动的。
林歧:“……”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林歧头一次感受到除了他师父之外的压迫力,但是他师父也只有动手的时候才这样,而面前这个人,从头到尾,无时无刻不透着危险。
难道还真有神?
林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平心静气正本清源,想什么呢,这个世上没有神,只有人。
他看了一眼那个漂亮的男人,身上开始亮起青色的光,狡黠地冲他扬了扬嘴角:“换做以前,我可能会跟你拼一次,现在就算了吧。”
桀骜的少年在说出这句话时,就注定他回不到少年时候了。容貌可以千变万化,心却只能一往无前。
“瞳焉如新出之犊,而无求其故。”
他做不到了。
所以他不再用天衍九剑,而自创了“听潮”。
修行人到了还虚境,元神已是大成,□□亦不在话下。林歧的真身守在大罗耶寺外,而里头这个,不过是他的一个□□。
搁以前,他绝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可是到底今时不同往r.ì,俗话说人越老越怕死,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