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悬:“……”
不小心?当时明明特意走远了的。
萧途已经没了影。
他回到太玄山,继续当他的穿山甲。这一晃,就是三年。
第70章 第六十八章 送魂
“打开试试。”
韩序打开大阵,然后退开了老远。萧途紧了紧握着“听潮”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风后门。
他有点紧张。
这三年来,风后门不知道装过又卸过几回,每次觉得一定能行的时候,最后都会被打脸。不过也有进步,至少不是普通弟子一剑就能破得了的了。
萧途没用天衍九剑,而是用的听潮。
风卷长林,瀚海潮生。
林歧从来不教他天衍九剑,这剑没法教。他只能教剑招,不能教剑意,可剑招萧途早就烂熟于心了。
在大罗天的时候,林歧被禁足,整天无所事事,就给他讲听潮。听潮的剑意就一个字,狂。
“天地间,没有哪里是你的剑到不了的,也没有什么是你的剑破不开的。”
“你就记着,天底下的事都是你说了算。”
“等你什么时候能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时候,听潮你就算是学会了。”
萧途一剑劈下去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破开一切,反而是希望他还没学到家,这样还能告诉他们,这几年的废寝忘食都是有意义的。
剑光触及阵门之时,护山大阵蓦地阵眼齐开,整个太玄山脉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九派隐于其后,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萧途被大阵的威压震开数尺,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一时顾不得嘴角的血,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不知道究竟是被震的,还是激动的。
一齐修阵的天玄派弟子愣了一会儿,也都将手中符箓一抛,手舞足蹈地提前开始庆祝起来。韩序一只手臂靠在树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们认为大功告成的时候,风后门上那串金色的符文忽然发出更耀眼的金光,然后……破了。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薄雾渐渐散去,九派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那画着繁复符文的风后门一时分崩离析,竟不知是萧途的剑太利,还是它本身太弱。
可是天道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同一刻,黑云压城,天衍峰上不见一丝天光。
萧途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世上清气与浊气是相对的,也有着他们自己的平衡。内丹道修行炼j.īng_化气,扰乱了天地间“气”的平衡,所以才会有天劫。顺凡逆仙,一步一劫,就是这个理。
境界越近仙,天道就越是不能容忍。
传闻明溪真人渡劫飞升,足足引来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了他七天七夜。而后才踏破虚空,羽化飞升。
天衍峰上的天雷已经孕育成型,一道一道地打在山巅之上,萧途记得那里。
山顶云台。
林歧闭关的地方。
这一刻,不止是他,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在遥望西南,凡人朝天叩拜,修士驻足观望,连重新整合的沧涯军也都放下了手中刀剑,低下了头。
半晌,天雷终于消散,天色骤晴。
萧途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只觉得整个衣裳都汗s-hi了,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顿时响起一串嘎嘣脆的声响,在密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天道之下,没有人能逃脱。
韩序到底长他几岁,先他一步回过神:“风……”
他一开口就破了音,整个喉咙也好像是被铁锈水灌过,冷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大阵压塌了风后门。”
萧途身上的汗顺着手臂,滴在听潮剑锋上。
他忽然打了个寒噤,太玄之风穿透他的衣裳,从他的后背穿透他的脊骨,他整个骨头都好像带上了一层冰晶。
听潮属水,他本不该这样怕冷。
他望着山巅,心底是挥之不去的凉意,仿佛有什么突然脱了弦,徒留下空落落的一个黑洞,漏着风。
他晃了一下,本能地往天衍峰上跑。
他甚至没想起御剑。
韩序看着他仓惶的身影,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太安静了。
他跟着往山上走,天玄派的弟子问道:“风后门怎么办?”
韩序:“按之前的再布一次,暂且将就着用。”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因为他这一句话,竟然y-in差yá-ng错地保住了一个火种。
天衍峰上已经站满了人。
天衍派……九派都没有统一的衣裳,可能是因为发家不易,没那么多钱每个人都做一身。可是有一件衣裳是全天下人都通用的——孝服。
通常不大有人走的山路上c-h-ā满了白幡,一路上都是披麻戴孝的天衍派弟子,从前山一直跨过上清池,到了无人涉足的后山。
萧途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后来的韩序扶了他一把:“小心。”
萧途连滚带爬地往山上跑,他从来没觉得天衍峰有这么高过,任凭他如何努力都爬不到顶。
前山的葡萄架还结着大片大片的果子,这些都是他回山后亲自养的,比殳yá-ng平养出来的要水灵得多,可惜了主人时常不在,上好的果子也无人采撷,熟了又烂,化作ch.un泥,剩下的枯枝又重新长出嫩苗,开花结果。
萧途一眼没看,径直跑上了山。
等他终于跑到山顶的时候,他没看到那个人。活的死的都没有看见。
山顶的风比山下的风更凉,他看见所有人都低着头,殳yá-ng平红着眼,怔怔地看着空d_àngd_àng的三尺云台,好像魂都没有了。
“他呢?”
“人呢?!”
萧途按着殳yá-ng平的肩膀,几乎要将他按进地底。
殳yá-ng平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痛感,他好像才终于回了魂,对着云台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把萧途带了个踉跄,身后天衍派的弟子也都朝着山顶跪了下来,风声里,幽幽地响起了天衔派的《送魂歌》。
天劫降世,要么死,要么活。
可无论是死是活,都不会这么安静,除非是……形神俱灭。
然而,形神俱灭的人,又哪里有魂可送呢?
萧途脸色煞白,可他还是挂着竭力作出来的笑,把旁边的天衍派弟子拉了起来:“别跪,起来。”
他的声音和手,都在发抖。
他一直拉了好几个人,可下头是成百上千的天衍派弟子,披麻戴孝地跪满了整个山路,毫不留情地剪断了他最后一根弦。他突然崩溃地抱着头哭了出来:“别跪啊……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块玉令递到了他眼前。
上头赫然一个“衍”字。
萧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只落在云台之上。
殳yá-ng平哑声道:“他入山的那天跟我说,自古成人九死一生,成圣更是与天争命,天衍祖师尚且争不过,更何况他。”
林歧说:“我嘛,本来就该是个养不活的命,得人相助,才至如今。这次若是争赢了,算我白赚,争输了……输了也不亏,就是之后这天下,得靠你们了。你把‘天衍令’给他,不愿意的话,就放出去吧。”
萧途忽然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知道他没把握还让他进山?”
然而话刚说完,他就偏过头:“对不起,师父,你让我静静。”
他可真是糊涂了。
林歧要做什么,谁拦得住?
殳yá-ng平把天衍令j_iao到他手里,叹了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
路过上清池的时候,恍惚间好像看见有个身影坐在石头上,里头扬起一阵浪花,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也不生气,温柔地擦了擦水,打趣道:“上清池都快让你洗干啦。”
“师父!”
殳yá-ng平伸手抓了一下,那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也因为心神不稳,一头栽进了池子里。
“掌门!”
第71章 第六十九章 承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