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这是林明恒长这么大第一次掉眼泪，但却不是因为受伤。
他在一片片昏昏沉沉中又梦见了林白那张严肃的脸，他朝着自己认真地说：“时空机器是我的梦想”。然后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林白坠车身亡后血肉模糊的身体；再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一通宣告父亲死亡的通讯，通讯器那边说：“过两天会有人将你父亲骨灰寄回你的住所，请你记得查收。”
就像是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一切都在他的大脑里回转了一遍，最后，他看到了亚尔林那张脸。
那张从不耐烦和冷漠再到温柔的脸。
好在他这次终于还是没死成，一天后，他再次在医院里醒了过来。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三次就诊了，第一次是救格里艾尔那次；第二次是救亚尔林；第三次是自己莫名其妙挨打了——他前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么多次的伤。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宽阔的天花板。
紧接着，他看到了亚尔林。
亚尔林正以一手撑在病床上，另一手自然垂落的姿势，睡着了。
亚尔林这个动作还蛮累的——林明恒的第一个反应是这。
他想要动手将亚尔林的动作调整一下，却感受到了身体背部的一阵刺痛，就像热油浇在了皮肤上般。
然后他不敢动了。
亚尔林是偏着头睡的的，并且好巧不巧偏向的还是林明恒那边，于是此时此刻，林明恒看着亚尔林那张脸，心脏不禁又软了一截。
这份软和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搅合在一起，林明恒的心里思绪万千，他什么动作都没能做出，只是静静地看着亚尔林，他看了好一会，又想起了昨天徐长云说的那些话。
“亚尔林，”他叫了一声，也没管亚尔林醒没醒，“——我们谈谈吧。”
亚尔林在半睡半醒中，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他看到已经苏醒的林明恒，先是一喜，紧接着才意识到刚才林明恒说了什么。
“好。”亚尔林说。
·
亚尔林第一次见到林白的时候，是他回到辰星的第三年。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他未来喜欢的人的父亲，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厌恶——因为彼时他已经对“时空机器”这种全靠菲力·柯华德口述承诺的东西全然失望了。
妈妈不可能死而复生。
亚尔林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说起来，亚尔林的母亲艾贝尔·米勒和菲力·柯华德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过幸福的时光的，然而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亚尔林还没有出生，菲力·柯华德在遥远偏僻的金伯利星上，对亚尔林的母亲一见钟情了。
他和母亲迅速确定了关系，并生下了亚尔林，然后他对那个女人这样承诺：“我在辰星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回来。”
女人相信了他，并将这份信任传递给了亚尔林。
可是直到她死了，菲力·柯华德依旧没有回来。
并且他在遥远的辰星娶了另外一个女人，生下了一名叫做格里艾尔的男婴。而菲力·柯华德却在登上族长之位后，迅速遗弃了那个女人，并且又回到了金伯利星，想要找到艾贝尔·米勒。
可是艾贝尔·米勒已经死了，只有亚尔林还活着。
“时空机器可以让她回来的。”那时候男人这样执意地说道。
可在亚尔林回到辰星的第二年，他就明白了这只是男人的幻想而已。
男人已经老了，快年过半百的男人总归是会有糊涂的时候，这个在年轻时饱含激情、做过数不胜数恶事的人渣竟然还在祈求时空机器的光临——一想到这里，亚尔林就觉得难以忍受。
那时候的他已经在家族内有一定权利了，因为他的能力足够强。
于是他遣散了父亲手下关于时空机器的研究室，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那里，除了那位叫做林白的科学家。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对那位科学家做什么，他只是停下了林白的工作室运转和工资，但是林白对于时空机器的执着远远超出他想象——他似乎并没有将这当成一份“赚钱”的工作，而是真正当成一份执念去实现它的。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工资待遇，他也想要留在辰星。
亚尔林告诉他，如果你想要研造时空机器，没关系，但是不能在辰星。
与此同时亚尔林的父亲却盯上了这位跟自己一样有着深刻执念的男人，并给予重金让他继续研究，助手和相关工作人员他都会慢慢聘请。
“然后你害了他？”林明恒低声问。
亚尔林沉默片刻，才艰难地摇摇头：“我没有。”
他确实没有，他只是派遣一辆悬浮车，强制x_ing地将林白送到了机场，并嘱令让林白回他自己的星球而已，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林白竟然在半路出了意外！
也许是死前他冥冥之中有预感到亚尔林想要对他做什么，在《时空与车》的重订之中，将亚尔林的存在用数字的方式暗示了——林白清楚，在未来，林明恒也会就读这个学院。
至于林明恒会不会发现，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这位父亲似乎很犹豫，没想好这些事该不该让林明恒得知，而前生的林明恒也确实是一辈子都不知道的。
只有这辈子，他才知道了这些事情。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上的碎花图案，他看了好一会，才微微转过头。
“他的死亡，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灯光下，林明恒的声音近乎温柔。
亚尔林艰难地点点头。
“——那就没关系，我不怪你，”林明恒想了想，“我只是、暂时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我们都静静，好不好？”
他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亚尔林呆了呆，才点点头。
林明恒的反应已经比他预料之中的要温和很多了，亚尔林一直清楚他对他父亲的感情，就因为清楚，很多事才从没必要说演变成了不敢说。
“好好照顾自己，”林明恒又说，“我想睡一会了，你出去吧。”
亚尔林低头，五指捏成拳。
过了一会，他走出了房间。
而在他走之后，林明恒的眼圈再次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怎么虐的=w=因为我舍不得哈哈哈。
这文其实也快完结了，下面的剧情大概就是解开误会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第36章 036
接下来的日子都乏善可陈。
他在病房里呆了一个星期，又去实习地方工作了一个星期。
林明恒这次实习的工作比上次顺利很多，毕竟少了个只要碰到一起就会闹得j-i飞狗跳的亚尔林，也少了个不靠谱的老板娘，他每天固定的上下班，固定地和工作同事耍耍嘴皮子，然后偶尔和顾泽聊聊天。
亚尔林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亚尔林，只能从阿诺德跟他的那次通讯了解到，亚尔林大概是在忙家族的事情。
林明恒觉得挺好的，在另外一个时间线里，亚尔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阿诺德主动联系他的那天，是亚尔林离开病房的第二天。那时候他在通讯器里说：“你爸爸的死大家都很遗憾，但它确实跟亚尔林没多大关系……你也别太怪他了。”
他的语气少见地没有吊儿郎当，反倒有些严肃。于是林明恒就“嗯嗯”了两声。
转眼就到了回学院的时间，当林明恒再次坐到飞船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时，他的感觉却和来时截然不同了……
那时候坐在他旁边的是亚尔林，并且那天的亚尔林还正在生他的气，林明恒想跟他解释点什么，口香糖却一下子黏在了喉咙处。
然后亚尔林伸出手，帮他将口香糖拿了出来。
记忆里他的呼吸温热而迟缓，像是一张上了年代的油墨画，刻在记忆里没办法抹去——最起码现在，林明恒还没办法忘记。
但“忘记”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取决于一个人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