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话音未落,中年剑客已不见了踪影。
全承恩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在全贵的搀扶下也朝着主院赶去,藏着那个东西的密室中有他多年苦心孤诣命人安排下的机关,甚至还在三年前特地为此去找了公输般的传人讨来一份y-in狠奇巧的机关术做最后的防备,那名传人当时得意地告诉他,只要中了这个机关,便是天王老子都跑不出来……但尽管如此,不知为何他心里的不安仍旧挥之不去。
且说主院这边,一阵沉寂之后,地底下某一处忽然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土地崩裂,半个屋子都被掀了开来,一道黑色人影狼狈万分地从中钻了出来。
这声动静太响,方圆数里的人都听到了动静,之前守在主院的屈燕猛地停住追击的脚步,回过身,只见主院那边漫天飞扬的土石灰尘,心神俱裂,当即往回赶去。
而就在主院之中,顾淮生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心知不好,连方向都没来得及辨别就要运功逃离这里,怎知他刚刚飞身跳起,一柄闪着寒光的剑便兜头劈脸迎面而下。这一下绝不是普通习武之人能劈出的,若是挨到了,怕是x_ing命难保!
他心中一紧,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身体早已快于大脑先一步动了,只见他腰身一拧,在空中一个侧翻避开了这一剑,岂料剑的主人似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改劈为挥,平平地砍来,这一剑看似没有什么花招,朴实无华,然而却将顾淮生所有的退路都封住了,剑芒内敛,隐而不发,若是中了这一剑,怕是整个人都会被砍成两段!
生死之际,顾淮生骤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身子因为方才那一个侧翻滚还没停稳,却已经将腰往后一折,腰身极其柔韧地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将将避过了这一剑。
莫如师没料到这名蒙面人居然能连避自己两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下一剑也就没能及时跟上,顾淮生抓住这一空档,因怕给神医谷惹来祸患而不敢再用逍遥丸,只能将剩下的内力大部分都汇集与手中唐刀之上,朝莫如师猛地刺去,莫如师回过神,不敢硬接他这破釜沉舟的一下,便侧身避开,顾淮生趁机一个拔身,轻飘飘地落在身后树梢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屈燕来晚一步,落在地上,看着遍地狼藉,双眼通红地抓着莫如师问道:“人呢?”
这主院本是屈燕守着的,他却擅离职守。莫如师冷冷地看了屈燕一眼,心知此刻不是问罪的时候,只简言道:“往北边跑了。”
屈燕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此刻只想着能戴罪立功,心中焦急,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追!”
莫如师也提气跳上屋顶,伸手抹了下一旁树梢上留下的点点血迹,便也紧追着而去。
顾淮生十分吃力地榨干着体内的内力,足下不停,像鬼魅一般穿梭在黑暗里。他在地下密室时不小心触发了两个傀儡人的机关,与他们缠斗时便耗了不少内力,之后更是触发了更多的机关,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后来不得不用身上带着的飞雷丸炸开地面,这才逃了出来。
莫如师是全承恩手下最得力的护卫,剑术高强,天下之人莫能出其左右,方才自己为了从莫如师手下逃出来,那一刀几乎将内力都用上了,如今只剩下一点内力,全都花在了轻功上,如今已觉不足。
顾淮生却一点都没有节省的心思,月光下的眼神冷峻幽深,一点都没有身陷危险的焦急之相。他一直跑到一处亭子旁,忽然闪身隐入旁边y-in影处,而几乎是在他动作的同一时间,一道身形与他相仿的黑影从他藏身之处跳了出来,那道黑影毫不犹豫地割伤自己手臂,带着血迹顺着顾淮生逃跑的方向而去。
顾淮生屏气躲在暗处,等莫如师和屈燕二人都追了过去,这才扭身往反方向跑去。
他一路跑回自己院子,薛梓奴已经回来过来,屋里灯光大亮,门却大敞,听不到人声,显然人并不在院子中。顾淮生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一松下来,就再也提不上了,他踉跄着落在自己门外,腿上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亏得及时扶住了门框。
进了屋子后,顾淮生不敢点灯,飞快地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卷成一团塞到一个提前挖好的暗格里,然后取出金疮药粉动作粗暴地洒在身上,他身上的皮r_ou_在方才那次爆炸中被炸得皮开r_ou_绽,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只等那些伤口止了血,就立刻取出一套和今晚自己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换上。
之后他又从暗格中取出一个一寸见方木盒,小心地打开,只见里面浅浅地盛着一层液体,在月下发着莹润的光,带着淡淡的药香。液体里还浸着一层薄薄的东西。
他先是用毛笔沾了一点液体,小心刷在自己脸颊边缘,不一会儿那边的皮就起了皱子,看起来分外恐怖,他捏住翘起来的皮,不一会儿竟缓缓地在脸上剥下一层皮来。
月光透过窗户上的薄纸洒在他从未显露在外的这张脸上。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五官仿佛是最出色的匠人j.īng_心雕琢而成,俊朗得恰到好处,多用力一分就嫌硬朗,少用力一分又太过柔和,方才的打斗给这张脸上添了不少伤痕,却并不显得突兀,再加上冷峻的目光和绷直的唇角,更使之多了几分冷厉来。
只是很快的,顾淮生就将浸在液体里的另一张皮子取了出来,也不管还在流血的伤痕,动作娴熟地贴在了自己脸上,这张脸,他不用镜子都知道该怎么弄。等结束后,又是那个有点清俊平凡无奇的世子门客了。
脸上等将屋内收拾好,他这才点亮蜡烛,拉开门走了出去。巧的是,院外正好传来薛梓奴有些焦急的脚步声,他调整好表情,迎着脚步声走了过去。
“顾大哥!”
薛梓奴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顾淮生,立刻跑了过去,“顾大哥,你去哪儿了!你不知道今夜有多乱,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一边说着,薛梓奴一边焦急地拉住他上下打量,见他似是没事才松了口气。
“我也在找你,”顾淮生眼里也有担忧,却不如薛梓奴那样外露,他安抚地拍了拍薛梓奴的手,“见找不到你,就想着你总要回来,于是在院中等你。”
嘴里说着话,顾淮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西边,那里一如既然的幽寂,与仿佛翻了个天似的全府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也不知……那边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被顾淮生惦念着的西边独院中,此刻正有一名黑衣人背着被敲晕的晋雪年,悄悄地翻墙跑出了全府,而另有一名黑衣人在独院门口滴了两滴血,这才紧跟着而去。
*
近r.ì来整个西京之中闹得最大的事便是全承恩寿宴遇刺之事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全承恩自得宠以来,愈发无法无天,近些年来但凡有过反对他的声音,全都被他用手段除掉了,如今朝堂上可谓是他的一言堂。皇帝也是太昏聩,不仅没打压他的气焰,反而还将十万禁军j_iao到他的手上,在西京,可以有人不怕皇帝,但绝没有人不怕全承恩的。
全承恩自知不知多少人盯着自己,身边护卫个个身手非凡,尤其是天下第一剑客莫如师也投入了他的门下,r.ì夜不离其身,便是有人有心杀他也无处下手。可是如今,居然有人真的下了手刺杀全承恩,刺杀了也就算了,居然毫发无损地逃走了,而且除了那几名黑衣人之外,连晋雪年都不见了,全承恩自然不会觉得是那几名黑衣人对晋雪年下的手,怕是晋雪年不知何时联系上了外面的人一起密谋的此事。
这可气坏了全承恩,当天就封锁了整个西京城,只进不出,派禁军挨家挨户搜查,誓要将刺客搜出来拿下。
全城戒严,事不关己的百姓一边对这名神秘刺客感到好奇,一边又觉得大快人心,饭后茶余都在谈论此事。
“听说武林高手都在全府呢,也不知道这个刺客是个什么来头,能在天下第一剑客手里逃出来,莫非是个不出世的高人,来人间惩j-ian除恶?”
两名书生打扮的人坐在酒馆里,明显是喝高了,说的话都变得大胆不讳起来。
“你小声点,要我说,嗝,说不定是皇宫里那位出的手……”另一人摇了摇手上的酒坛子,把最后一滴酒倒入了喉咙里,神秘兮兮地道,“那位可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没用,他j.īng_着呢,不然你看怎么那么多皇子,就他最后那个啥了,你看当年和他抢皇位的,还有哪个好好地活着的……”
“不对,你说的不对……”同伴摇头晃脑地反驳。
而这时,一群小孩呼啦啦地从酒馆门前跑过,一边跑还一边唱:“西边龙,西边蛟,跳龙门,蛟生角,西京有双龙……”
孩子清脆无邪的声音飘到那两名书生耳朵里,他们忽然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全承恩心情不好,苦的是全府的人,个个整r.ì里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生怕自己惹祸上身。
这天中午,管家又带人从全承恩暂歇的院子里拖出一个血淋淋的少年,少年全身赤/裸,也不知道遭受过怎样的虐待,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整个人就像一个血人一样,呼吸也早就没了。纵使这种场面看多了,管家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倒不是同情这些少年,而是现在的全承恩x_ing情暴躁、嗜虐成x_ing,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糟了祸,所以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