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领头的蒙面人身量高挑,听声音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顾公子一心想当黄雀,可有想过,还有补雀的猎人在更后头呢?”
顾淮生揩去唇角的血迹,漆黑沉静的双眼沉淀着世上最幽暗的色泽,他就这么盯着眼前的蒙面人看了半天,缓缓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眼前之人没有想象中的懊悔恼恨,也没有气急败坏,更没有惊慌失措,这让蒙面人不由有一种被小瞧了的感觉。他冷笑一声:“就让你做个明白鬼,顾公子可记好了,小爷我叫季彤,等去了y-in曹地府别忘了找小爷我报仇啊。”
顾淮生拍了拍下属扶在自己胳膊下的手臂,慢慢站了起来,而方才还七倒八歪的两方人马也均站在了一起,就连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衣首领也松开了捂在肩膀上的手,默默地站在了顾淮生身后。
顾淮生悠悠出声:“季彤,兴龙会左护法,本公子可是钓出了好大一条鱼啊。”
季彤被眼前这一出给惊住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喊了出来:“你,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黑衣首领斗笠下传来一声娇笑,不知出于什么恶趣味,她掀开脸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娇媚如ch.un露的容颜:“这份见面礼季护法可还满意?”
“叶珈儿??你没死?!”季彤后知后觉地瞪大眼,“既然你没死,那遗旨想必早就到你们手里了?我们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顾淮生!!你真是y-in险狡诈!!”
顾淮生拍了两下手,黑夜里更是走出了一队人将季彤一伙给围了起来,情况翻了个个,如今他们倒成了瓮中之鳖。
“季护法不是了解过本公子了吗,”顾淮生温柔地冲他一笑,“这点儿小计谋算什么。”
*
晋雪年按照顾淮生的吩咐,一动不动地埋伏在黑暗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路上一直不见动静,城东边天空中忽然蹿起一蓬焰火。
是信号灯。
晋雪年屏住呼吸,只听身后丛林里忽然传来“沙沙”声响,一共十来名蒙面人从各个地方钻了出来,一起往城东面赶去。
真是和顾淮生算的一点都不差。
晋雪年握紧手中长/枪,猛地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拦住他们!”
*
天光乍晓,一抹鱼肚白渐渐浮现在天空边缘,一场恶战也到了尾声。
顾淮生看着手下将季彤五花大绑,好心情地笑了笑:“季护法是不是还在想,城南边的那群人怎么一直没能赶过来救援?”
他这么一说,季彤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气得牵动内伤,喷出一口血:“你!”
他吐出血沫,忽然y-in森森地笑了起来:“这些人想必就是你大部分势力了吧?南边只有五六个是你的人,其他都是王府侍卫,武功并不算高,你就不怕你那位相好折在我们人手上?”
“不会的,”顾淮生并未受他言语干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你不用激我,你们兴龙会有人不想杀他,这也正是我派他去城南的原因,根本没有什么何泽的手下,我派他去那,只是为了分散你们的人手而已。”
“……”季彤眼神灰败地瘫倒下去,再不吭声。
r.ì光微明,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男人握着长箫站在那,轮廓在映照下发着光,渊渟岳峙,巍然如山,好像不论什么都不会把他摧倒。
季彤第一次对长久以来的信念产生了怀疑,他们真的能战胜这个人,成功兴复前朝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小顾和小晋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顾淮生: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说
晋雪年:我什么都想知道但我就是不说
阿书:……你们开心就好
第37章 心声
贤王府的下人之间近r.ì来有一条小道消息频频流传,经久不息,且每次被人提起都有全新题材。
这个消息最初是从去风行院送饭的厨娘家的小丫头那里传出来的,那天小丫头慌里慌张地跑回厨房,逮着手帕j_iao——一位管事的大闺女就咬耳朵。
“芳芳,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那位顾公子,竟然拉着一个男人的手!”
什么什么?顾公子拉着一个男人的手?!
要知道贤王治家严谨,府里风气极正,许久没有像模像样的八卦以供诸位消遣了,再加上那位顾公子五官端正、气质出众,和府上其他小厮侍卫相比简直就是云和泥的差别,不知道多少适龄的丫鬟对他芳心暗许,此刻忽然传出这种消息,诸位丫鬟的心顿时碎了一地。
“就知道大惊小怪,”绣房的大丫鬟金宸听了十分不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活都干完了吗?!”
“宸姐姐,”有小丫鬟巴巴地凑上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给说说呗,这顾公子真的是个,是个……断袖?”最后两个字压得极低,好像声音稍微大点就成真了一样。
金宸心里得意,却故意又端了一会儿架子,才勉为其难开口:“唉,看你们那副样子,我就告诉你们吧,就在去年秋,我和川儿奉王妃的命去风行院给几位公子量身裁衣,当时晋公子不在,顾公子却一口就把他的身量说了出来,你们说,这得什么关系才能对对方的……了如指掌啊?”
众丫鬟大惊失色,于是新版本的流言很快就散了开来——那位顾公子是个断袖,且和晋公子好上了,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可都做了,大家那点小心思还是收起来吧。
天气愈热,库房的丫鬟拿着两卷轻纱去将风行院的布帘子换下,出来后却是面红耳赤,被人追着问了许久,才吭吭哧哧地说出口:“顾公子和晋公子的关系可真好啊,两人好了这么久,却还是如胶似漆的,方才顾公子还亲自喂晋公子吃糖呢!”
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口中已经变成“如胶似漆”的二人,此刻正面对面坐在顾淮生的书房里,桌上摆着一碟面目可憎的饴糖,晋雪年面无表情正襟危坐,顾淮生却专注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糖,连哄带骗地往他嘴边凑。
“雪年啊,再吃一块吧,这可是我亲自为你做的,你不是说不难吃吗,喜欢吃那就多吃点嘛。”
“……”
见晋雪年咬紧牙关就是不再开口,顾淮生眼角下拉,眉毛轻蹙,眼里隐隐露出几分受伤的情绪。
“……”明明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装的,晋雪年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但是吃糖可以,再让顾淮生喂那像什么话……晋雪年微微撇过头,伸手从顾淮生手里抓过糖,一咬牙塞进了嘴里,囫囵入肚。
顾淮生唇角微扬,正要再拿糖,晋雪年连忙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怎么,不喜欢吃吗?”顾淮生柔声问。
“……”晋雪年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吗,我说过的,”顾淮生拈起一粒糖放到眼前,似乎是在看糖,又似乎是在透过这颗糖看一段过往,“我喜欢你,所以想将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放在你眼前,这糖也许不好吃,在我看来却是最好的东西……”
他轻轻笑了笑,这个笑容不复先前的温柔甜腻,看得人心里发苦。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大的人了,却还喜欢吃糖,很奇怪?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一定是这么想的。我曾经遭逢过一场大难,眼看就快熬不过去了,那时候我却从身上摸到了一颗不知道是谁放的糖,我把糖塞到嘴里,很甜,让我在无尽的绝望和黑暗里看到了一些很美好的东西,就是那一丝忽然迸发的希望,让我从那场劫难里熬了过来。自那以后我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甜味更美好的东西了。”
晋雪年没想到会勾起顾淮生这么一段往事,顿时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嘴却到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淮生将他纠结的样子尽收眼底,心里了然,脸上的神情却很真诚:“小年。”
晋雪年浑身一震,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
此前顾淮生一直是喊他全名,亲近一些后就唤他雪年,从未这样称呼过他……且不知为何,方才称呼入耳的那一刹,这一声“小年”竟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二皇子唤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