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点点头:“法王窟是有,异宝似乎被燕云侯大人给扔出去了。”
花重握着酒壶笑道:“那法王窟里只有一颗假明珠,看起来像是从石头上生的,其实就是江湖骗术,骗人香火钱,蛊惑人去许愿,我到下面军部去看演练,途经时候看见,就随手给化湮粉了。”
胥锦便笑:“大人和我家王爷一样,一眼看不出是武人。”
花重大笑:“吕厄萨说我俩是远看花瓶,两军对垒,站在阵前就让敌军轻敌,我却没觉得有这效果来。”
裴珩眉头一抬:“吕厄萨过几日闲了,咱们便到我府里聚聚,你那宅子莺莺燕燕甚是进不去人。”
顾少爷可怜巴巴道:“王爷,我想去你府里借住,他一回来就有一百个姐姐要在侯府门口见他,何时进出都费劲。”
花重抬手在他要夹松鼠桂鱼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快去吧,别哭着求我要回来。”
顾少爷一股腮帮子,闪电般偷了他酒杯抿了半杯:“去就去。”
花重又正了神色,对裴珩道:“这阵子京城人要来得全了,你可知陆大将军这几日也就回京了么?”
裴珩的手指僵了一下,神情罕见的一言难尽,胥锦侧过头:“怎么了?”
花重垂了垂眼,又抬眼对胥锦笑笑:“老冤家,陆大将军跟你家王爷不甚对付,但这次你们在莱州,江州军和王爷合力接手鎏金矿,也算时隔日久缓和了些。“
裴珩蹙眉道:“他才在京城和东海驻港来回一趟。”
花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最近京畿调动,可能是为了这个。”
花重回京一趟,府上访客实在多,他也不在外久留,一道听了会儿曲子便先散了,改日再同聚。
回府,胥锦问裴珩:“陆大将军是陆眷卿?”
裴珩换下外袍,颔首道:“是他,大燕也没有第二个陆大将军了。”
“你跟他怎么了?”胥锦上前给他解开内袍衣带,又顺手在腰间扶桑刺青上抚了一下。
裴珩拍开他的手:“他是我半个师父,从前闹了不愉快,许多年未见了,倒不是刻意回避,只是每次都恰好错开,譬如这次去莱州,他来我往,就擦肩而过了。”
胥锦顺手取了单袍给他披上,又像模像样给他伺候着整理好;“承胤,你一直没想娶妻么?”
裴珩笑道:“我娶你罢,你这很会伺候人。”
胥锦听风就是雨,往前凑去,嗅了嗅他一缕头发:“你是不想娶啊。”
“不光不想娶,也不想被人问。”裴珩显然是从前被问烦了,他又道,“你见花重身边的那位顾少爷,觉得他如何?”
胥锦神情认真许多,思忖后道:“今日我敛了灵力,还是感觉得到他的确底子弱,不过底子弱不代表本事弱,他像是灵元受过损伤,给我讲的事情里有很多残缺的部分。”
裴珩神色赞同,胥锦问:“他和花重也不是关系那么好罢?”
裴珩点了点头,神情很平静,道:“他原本是南疆一位小王爷的妖奴,前些年南疆进犯,花重带燕云军荡平了十几座山头的大营,那小王爷死了,顾少爷险些也死了,不知中间什么事,最后他把顾少爷带回来,妖奴结契只能续到他身上。”
胥锦蹙眉:“顾少爷不记得这些了。”
裴珩转身拉着他往书房去:“以我了解,花重应当是做了很对不起那小妖的事情,他是个冷心肠,总归不会轻易给谁身上费那等力气。”
第30章 白鹤
胥锦听了顾少爷的事,问裴珩:“燕云侯和顾少爷结契已经多久了?”
裴珩道:“南疆进犯是三年前的事,就是那一年。”
傍晚的京城烟霞漫漫,两人在扶桑树下相对而坐,胥锦闻言沉思,不知走神走到了哪里,裴珩伸手挑了他一缕黑发:“回京后就闲这么几天,等莱州案宗处理完递过来,会有阵子忙乱。”
“你从前根本不在王府住的,对不对?金钰说你从前一直在外,过年也未必回来一趟。”胥锦干脆躺在廊下长凳上,头枕着裴珩的腿。
裴珩在他眉骨上抚了抚,没赶他,“从前漂泊不定,现在是富贵闲人,多少人做梦不敢想的。”
“你不会一辈子都在这儿。”胥锦躺在那里,夕阳的红色映在他的侧脸,他道,“海里的鱼,天空中的鹰,王府不过是你落脚的地方而已,你的剑法包罗山海,气象万千,小院怎能关住你呢?”
裴珩心头一动,笑了笑道:“不,你若看过历代的史书就该知道命运叵测,富贵不可一世、最后不得善终者,或是几起几落,今日位极人臣,明日阶下囚,一切都是可能的。我在这里困一辈子也未必不可能。”
胥锦抬眼,躺在裴珩腿上,看着上方裴珩瘦削的下颌,“有我呢,我带你去天涯海角,没有什么值得让你被困一辈子。”
裴珩半晌不语,手指穿c-h-a在胥锦的青丝之间,他倚在廊柱上,狭长的眸子半闭,苍白的脸如玉。
宁谧的黄昏很快被打破,宽敞的庭院上方,一双大翅膀扑闪着一开一合盘旋了阵子,而后俯冲着缓缓降在地上,一双细长的鸟腿踏在落花上,优雅地收了翅膀。
是一只白鹤,修颈白羽,带着仙气。
亮眼的出场被胥锦破坏了,胥锦腰上微动便坐了起来,一脚踏在廊凳上,微蹙眉看着 那白鹤,抬手接住一朵落花就以花为飞刀推了出去。
那白鹤似乎有一套完整的落地姿势来展示自己的仙气与优雅,被突然中途打断,长腿一下子四仰八叉连带着翅膀扑腾,好歹夺过胥锦的攻击,几根白毛飘荡着落了地。
白鹤的长喙一张,扯着嗓门骂起来:“做什么!册那!尊主你又吃错药了吗!”
在旁好整以暇的裴珩道:“尊主?”
白鹤的声音是个十二三的小女孩,可骂起来颇有市井妇人的气势,若顾少爷在,想必会很乐意求教。
胥锦不耐烦地道:“你认得我?什么尊主?”
白鹤扑腾几下,摇身一变变成个十二三的姑娘,面貌清丽漂亮,却是一身粗布短衫乱糟糟地搭着,一身火红的衣裳衬得像是胭脂缸里捞出来的小丫头。
小丫头眉头一挑,很有江湖气息,y-in阳怪气一哼唧,不情愿地道:“别装蒜了尊主,你要是真不当这妖魔道主了,赶紧说话算话把魔界恶法境继承给我啊。 ”
小丫头又十分谄媚地朝裴珩笑了笑:“神君也在呢,你们看着都不怎么想我啊,我被葵川拦在云府海境外头好多年了,找到你们可废了我半条命,毛都飞得不亮了。”
胥锦和裴珩看着她宛如看着一个可怜的小神经病,小丫头一下子委屈了,好像刚才油滑的一面只是她的保护色,瞬间哇哇大哭着扑向裴珩:“你们真的不认我啦?我要死了我的心碎啦!”
胥锦半路把她扯到自己跟前:“闭嘴安静哭!”
小丫头一下子闭了嘴,安静地流泪:“尊主,果然是逗我的,你从前都是这么骂我的。”
裴珩有些于心不忍:“别骂了,小姑娘而已。”
小丫头眼泪流两道变四道:“神君,你从前也是这么护着我的,慈母严父,不许不认我!”
裴珩:“……”
胥锦没有赶走她,因为自己曾见过的残碎画面之中,裴珩的确就是上神。
龙章飞奔着过来:“哥哥!我……这是谁?”
龙章满头小辫跟着他一起刹住,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丫头发愣。
和他形影不离的青鸟拖着尾羽而来,落在龙章肩膀上鸣叫着。
“小绿毛!你们竟然把他带在身边不带我!”小丫头更加崩溃,咆哮道。
胥锦愕然,竟然连龙章也认得?
一刻钟后,终于被软硬兼施收拾得不再嚎啕的小丫头,翘着二郎腿坐在厅里,手里拿着个桃子边啃边道:“龙章?哦对,小绿毛本来就叫龙章,绿了那些年都忘记了,他就是个小跟屁虫,天天在岛上跟着尊主你,傻兮兮的。”
胥锦虽然叫她礼貌点,但不得不说,龙章的确就是这样的。
“他怎么了?他又不是玄铁身,怎么也搞脱胎换骨那一套,不住他那绿毛壳子了?“小丫头奇怪道。
“你是说龙章原本是青鸟所化?”胥锦蹙眉。
小丫头撅着嘴:“当然了,要么把他叫来试试,那绿毛壳子里真没一点灵力了么?”
胥锦不答,看着她道:“那你又是哪来的?”
小丫头瞪着眼睛又要册那,被胥锦回瞪着咽了回去,道:“我是你……孵出来的!”
而后胥锦再逼问,小丫头似乎以此为耻,再不解释一句“孵出来”什么意思。
裴珩在旁听着,觉得实在只是巧合,人世面貌千千万万,与所谓神君长得像只是凑巧。
“你叫什么名字?”裴珩笑吟吟地问。
小丫头对裴珩就老实得多,好歹文静了点,但神情很是忿忿:“就叫白鹤!好歹我不是一只母j-i,尊主起名字潦Cao无比,我出壳的时候神君你不在,他就给我起了名字,早知道我好歹在壳里坚持几天,等到你回来,说不定就能叫‘娇玉’、‘紫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