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莘依旧无视他。
而洛惜颜……也无视了他。
因为她正忙着传信。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犁拓身上,她悄悄写了一封密信,用灵术刻在幻影蝶的翅膀上,令它飞过去带给徐悯言。
幻影蝶很美,过于引人注目,且飞行距离短,持续时间不长,通常仙家男女只会用它互传情书。
可眼下洛惜颜实在没有其他的手段了,她已经尽力将幻影蝶做得几乎隐形透明,它飞起来的时候还是扇起了一片银光闪烁的烟尘。
小蝶平安抵达。徐悯言会意,将密信用罡极戒指拓印在手心察看——
只有一堆疑似乱码的玩意儿,四个字母一组,看起来迷之眼熟。
徐悯言:……?????
他反应了半天:
老妹,我很久没用过五笔打字了谢谢,用拼音不好吗。
冷漠。
洛惜颜急死了:你明明之前还说一定要学会五笔打字!还有用拼音可能会有歧义!
徐悯言:……
他努力回忆大学时心血来潮背过的字根表,费力地拼凑着一个个汉字,一半猜一半蒙,终于解出来:
洛惜颜约他这场比试后见面,她要带他回灵犀山。
这能行吗?
他当然想回灵犀山,可是……如今他是殷雪莘眼皮子底下的人,阿满这么堂而皇之带走他,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洛惜颜又给他传了一只幻影蝶,这回她用拼音写,只有三个字:
“赌一把。”
老哥,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呢。
徐悯言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在比赛结束后,找个借口从殷雪莘身边离开。
幻影蝶和文字消失在徐悯言手心,忽然周围热烈掌声响起,惊起他一身冷汗。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犁拓的演说成功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夺得了本场比试的第一名,正在陶醉地享受此刻鲜美的荣誉。
徐悯言定下心神,今天的日子也好,莽棍散还没到发作的时候,晚走不如早走,以免夜长梦多。
他悄悄看向洛惜颜,坚定地点了一点头:
好,我们走。
要是活着离开,便是万幸。万一被人抓到,他拼死也要护着妹妹走。
兄妹二人默契已定,殊不知场外正有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他们,怨毒宛如蛇蝎。
络星阁上,秦函川拂袖而去,候在外面的仆从惊惶:“尊主,您……?”
秦函川嘴角泛起一丝冷酷而扭曲的笑:“养不家的猫,还是关笼子里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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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悯言面露喜色,这不正常。
虽说他已经尽力在压抑,可那鲜活的神情落在殷雪莘眼里仍然百十倍的反常。
他们已经在比赛中落了下风,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殷雪莘有些不悦,她眼睛在徐悯言身上扫了一圈,忽然发现了什么,手往他肩上拍了拍,徐悯言诧异回头,她只笑:“没什么,看你出神,想安慰一下你,比赛还没到最后呢。”
徐悯言只当她是在说犁拓表现抢眼的事,便没多心,也点头附和一下:“夫人说得是。”
殷雪莘眼珠子转了转,收回手,就着月光看了一眼,掌心多了一层细细的粉末,流光溢彩煞是漂亮。
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了,什么也没说,往会场里环视了一圈,目光锁定了洛惜颜。
很窈窕的一位姑娘,眼神里藏着和徐悯言同样隐隐的兴奋。
如果徐悯言今晚提出要单独行动一会儿,八成就是要和这个姑娘私会,幻影蝶都用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殷雪莘抬眼远望,隐约看见络星阁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见了,她和秦函川都是魔界顶尖的修者,目力不相上下。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秦函川在暗中观察,只可惜一片痴情某人全看不见,还忙着和漂亮姑娘幻蝶传书……
要是让尊主知道徐悯言在她手上跑脱了,她可受不起这番责难。她心思一转,趁机给徐悯言一个教训也好。
大会第一轮结束,犁拓取得本轮优胜,他志得意满地走上来:“你很努力,可惜比不过我这个天才。”
殷雪莘终于肯理他了,不过回应就两个字:“呵呵。”
她转而给徐悯言递了一杯茶:“累了吧,喝口茶歇一歇。”
徐悯言只当她是在膈应犁拓,不疑有他,便一口饮尽了:“夫人,在下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您可先行回宫。”
殷雪莘眼看着他喝下那杯茶,笑了笑:“去吧,别耽误太晚。”
徐悯言心内打鼓,庆幸殷雪莘没有追问他是什么私事,紧张地告退了。
他出了会场,走十步左转,拐进一条狭窄小巷,洛惜颜和苏清之已在那里等他。
“老哥快来,我们带你抄近路!”洛惜颜低声说着,派飞鸟给付涛传信备车,“苏清之扛着我哥,用轻功,快!”
苏清之有点懵,徐悯言什么时候变成洛惜颜她哥了,不是师兄吗?一个姓洛一个姓徐,应该不会是亲兄妹吧?他愣了愣,还是抓住徐悯言胳膊往自己身上一拽,跟着洛惜颜隐匿在影子中飞檐走壁。
“苏道友恢复功力了?”徐悯言问。
苏清之说:“还没有,轻功这种东西寻常人练两下也能施展一二,只是比不得洛小姐那么快了。徐兄放心,苏某自保的能力现在还是有的,无需挂念。”
三人一路前行,洛惜颜派的飞鸟虽然比不上幻影蝶隐秘,但胜在传送距离长,速度快,付涛也驾着车在约定的地点等他们。就在三人已经出城,已经看到付涛朝他们遥遥招手之际——
忽然一道极强的煞气从天而降,洛惜颜一惊,反手释盾堪堪挡开,护住了徐悯言和苏清之,自己却被震出一口血来。
“阿满!”徐悯言心痛如绞,惊呼出声。
从小到大,他妹妹都是娇生惯养的姑娘,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
洛惜颜没回头,她抹了一把血,目光y-in沉,风卷黄尘之中,她看不清来人是谁,心下却也猜到了九分。此行恐怕凶多吉少,她反手抽出仙茗剑迎敌:“你们快跑,我垫后!”
仙茗剑一出,郊外黄沙谷地内霎时灵光四s_h_è ,只听凌空传来一声狠毒的冷笑,又降下一道重击,地面碎裂,泥土四崩,苏清之忙乱之中拉扯徐悯言:“徐兄快走!”
徐悯言放心不下洛惜颜,刚想叫苏清之一个人先带着付涛走,忽然体内爆出一股剧痛,生生痛入骨髓,他趔趄摔倒在地,直直喷出一口血。
这痛感……太熟悉了。
毫无疑问,是莽棍散发作。
可是——怎么可能?明明离下一次莽棍散发作还有十天!怎么会提前发作……?
难道是殷雪莘给他喝的那杯茶?不,不是这样,殷雪莘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
徐悯言脑袋欲裂,每一条筋r_ou_都在撕扯,他挣扎着,神智不清地叫苏清之快逃。他自己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朋友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苏清之不死心还想来拉他,忽然一堵气墙生生架起,直接弹飞了苏清之,整个身子在地上擦出老远,拖出一条半米宽的血痕。徐悯言气的眼睛发黑,沙哑着嗓子:“蠢货,快跑!跑啊!”
在下一道攻击降临之前,苏清之狼狈打了个滚,险险避过去,他胡乱爬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已经s-hi了。他用袖子擦了两把,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决绝地朝远处付涛的方向奔而去。
“付涛,我们走,去灵犀门报信!”苏清之坐上马车,他咬着牙,男子汉大丈夫,一时间眼泪竟止不住。他愤怒于自己的懦弱,可笑的是他除了逃跑,毫无办法。
洛惜颜催动精绝心法,悍然扛下方才六十四个杀招,她貌似柔弱,心x_ing却极为坚定,一把剑进可攻退可守。秦函川居高临下看她挥剑奋战的模样,也燃起了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