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急躁不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外台阶下走过。高晁扑到无形的门上喊道:“小飞,是我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江流飞停下脚步,朝宫殿门口看过来,圆圆的眼睛里满是黯然和恨意。
高晁被看得一愣,放低声音说:“出什么事了?”
江流飞走上台阶,似乎很想冲过去做点什么,碍于再近一点就要被吸进去,只好愤愤地停下来。他黑亮的眼睛被泪水蒙住,然而憎恨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减弱:“我真是看错你了,先生是对的,人类都是大骗子。”
高晁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流飞把手心里攥着的石块朝门丢过去,虽然知道是徒劳,但好像不这么做就要憋疯了似的。他哭着说:“先生要死了,被你害死了!”
高晁的心脏倏然被勒紧,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你说什么,蓝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装蒜!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装无辜装好人了好吗!”江流飞擦掉眼泪,声音颤得厉害。
高晁拍着无形的门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求你告诉我,蓝桥到底怎么了!”
江流飞恨恨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你趁我们不注意,把宫殿里的血舍利偷了出去,又骗先生换了衣服收起长发,在他最为脆弱的时候用业火烧得他体无完肤,现在连人形也维持不了。先生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高晁的血液急速冷却,凝结成冰,难以置信地说:“蓝桥……蓝桥受伤了?让我见见他,放我出去!”
江流飞幽怨地说:“你还想对先生做什么?非得置他于死地吗?如果不是先生一定要把你丢进这里,你早就被撕成碎片了。你就在里面呆着吧,我们不会让你再接近先生了。”
他狠狠瞪了高晁一眼,转身走入黑暗之中。
高晁感到一阵晕眩,他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揉着脸,想要找回缺失的记忆。然而脑海里一片空白,唯有梦里蓝桥破碎的脸不断出现在眼前。
蓝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恨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温柔地说“我相信你”,再也不想听他的解释,甚至再也不想见到他?
听江流飞话里的意思,现在家里那些大小妖怪都恨不能把自己撕碎吞了。蓝桥把他关进缠缚之所是为了保护他吗?还是说,想要等恢复力量,亲手解决他呢?
他想见蓝桥,想得快要疯了。或者随便哪个人跟他说说话,告诉他蓝桥的伤势如何。可是从江流飞走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出现。
高晁难过地躺在地上,瞪视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想到蓝桥,他感到呼吸困难。而这个地方没有时间概念,他就这样时睡时醒,但不管是清醒还是在梦里,每时每刻都经受着难忍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天,可能几个星期,就在高晁感到绝望得近乎崩溃时,他看到石路的另一端,出现了一把红雨伞。
高晁趴在地上,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不是幻觉。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到门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把伞,看着伞下的人。
“蓝……蓝桥。”高晁的声音颤得不成形,眼泪刷地就掉下来了。
蓝桥还活着,他没有死,他终于来了。
高晁哭着咧开嘴,手指蜷缩起来,哽咽说:“蓝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很怕你会……”
话音随着红雨伞上扬戛然而止,高晁僵硬地看着门外的人,心口开始剧烈疼痛。
蓝桥两只眼睛空洞无光,半张脸覆盖着焦黑的鳞片,撑着伞的那只手缠满绷带,而厚厚的绷带已经被不断渗出的血染红。
高晁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眼泪收起来,可是重新抬起头的一刻,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那些想了一万遍的话,想了千百次的解释,全都凝结在喉咙里,梗得他想吐。
蓝桥用没有神采的眼睛“看”了他很久,然后收起红雨伞放在宫殿门口,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石路的另一端,高晁依旧趴在无形之门上怔怔地凝视他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他才把注意力转向那把红雨伞。
以前他在宅子里从没见过这把伞,起初他以为是y-inyá-ng伞换了个颜色,但仔细看的话,这就是一把非常普通的伞。
高晁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那把伞。可能过了一天,也可能过了两天,蓝桥又一次出现了。
高晁趴在无形之门上喃喃地说:“蓝桥,跟我说说话好吗?”
蓝桥这一次给高晁带了些吃的。高晁这时才想到,自从他被关进宫殿,还没吃过东西呢,但他感觉不到饿或者渴。
他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蓝桥把盘子送进无形之门,放在地上。盘子里装满了饺子,高晁特别不爱吃饺子,但眼下蓝桥就是给他一盘钉子他也会吃的。
他蹲下来捧起盘子,捏着饺子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掉眼泪:“蓝桥,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已经不相信我了,但我说的是实话,这些r.ì子……”
他抬起头,门外空空d_àngd_àng,人早就走了。
高晁哭着把饺子吃完,打了个猪r_ou_大葱味儿的嗝儿——这玩意儿太特么难吃了。
然而接连几天,蓝桥都给他送来了饺子,各种馅儿不重样。高晁一开始还拼命往嘴里塞,吃了两回就受不了了,还不如什么都不吃呢。
看到他吃得一脸艰辛,蓝桥终于开口了:“你不是最喜欢吃饺子的吗,怎么看上去却是食不下咽呢。”
高晁手一抖,盘子落在地上。蓝桥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铁砂轮上摩擦出来的,每个音节都沥着血。但他总算是开口说话了,高晁鼻子酸胀,眼眶s-hi润,小声说:“我从没说过我最喜欢吃饺子啊……”
蓝桥一脚踏进宫殿,站在他面前低声道:“这么说,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
高晁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罪孽深重了,实在承受不住又一项罪名:“我真的没说过,我从小到大都讨厌吃饺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蓝桥从牙缝里挤出含恨的声音:“骗子。”
高晁难受极了,他想摸摸蓝桥的脸,可是又不敢,只能用颤抖的手指抓住蓝桥的袖子:“我知道我的话已经没有可信度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蓝桥的呼吸变得急促,神情y-in沉,周身的气息暴躁起来。即便什么都不说,高晁也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愤怒和恨意,还有心脏被撕开的痛苦。
“你把我忘了。”蓝桥语气森冷。
高晁连连摇头:“我没有,我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蓝桥看上去,连他说的标点符号都不信。高晁急迫地张开嘴辩解,却被蓝桥粗暴地抓住手臂,紧接着颈上一阵剧痛,那对尖长弯曲的牙深深没入皮r_ou_之中。
高晁忍不住叫了一声,立刻闭嘴咬牙忍着。蓝桥宛如被逼到绝路的困兽,疯狂而躁郁,他咬破高晁的皮肤,吞下高晁的血液,把高晁按在地上狠狠贯丨穿。
没有任何准备的身体猛然承受粗暴疯狂的进攻,撕裂的疼痛让高晁冷汗淋漓。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哼地承受着,只凝视着蓝桥被毁掉的脸。
那张脸曾经是多么惊艳,多么迷人。然而现在,一半覆盖着焦黑渗血的鳞片,另一半遍布伤痕。高晁不觉得身体有多疼,心里却是不断抽痛。
蓝桥捏住他的脸颊,重复地问着,想起我了吗。
高晁没有办法回答,明明跟蓝桥在一起的一点一滴都清晰地记在心里,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想起什么。
蓝桥似乎要被逼疯了,动作愈发狂暴,身上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滴血,落在高晁的脸上、胸口,烫的他浑身炙痛。
似乎是害怕再一次被遗忘,似乎是还嫌这样不够,蓝桥的下半身恢复了原形。高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下意识想要爬开,却被抓住腿拖回来,然后是更加可怕的侵入。
蓝桥的怒火比缠缚之所里燃烧的黑火还要恐怖,高晁昏过去又醒过来,不知道究竟重复了多少次。
在他最终陷入昏迷之际,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觉得有点痒,却没有力气抬手去抓,就这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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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冥冥之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
炒晁,小炒晁……诶呀妈呀,地上的仙男,赶紧醒醒。
高晁恍惚之中,听到这个东北口音,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他睁开红肿的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又听到那个声音说——
“妈耶,我刚一上线就赶上这么激烈的人妖.诶微哎,马赛克都来不及打,眼珠子都要掉了。”
高晁的眼泪几乎是喷了出来:“统哥!统哥是你吗?啊啊啊嗷嗷嗷!”
统哥也是很激动:“是我是我,是你贼拉稀罕滴统哥。”
一时之间,压在心底的委屈和难过都涌了上来,高晁只恨统哥是个系统,如果统哥有个实际形态的话,他肯定会扑上去用小拳拳锤统哥的胸口。
“统哥我跟你说,我不想玩了,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玩……”高晁在统哥面前什么都不忍了,一边哭一边抽气一边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