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着头看赵启谟,发觉赵启谟似乎长高不少,眉宇间也多出几分英气。
“我娘去紫竹寺。”
赵启谟瞥眼地上的一盆芦荟,还有一支被摘下的芦荟叶,他回头看李果,认真问:“可以食用?”
“把皮削去,切成一块块的,下锅翻炒下就可以吃。”
李果也不是经常吃炒芦荟,偶尔才吃上一回,这东西毕竟不是菜。
“好吃吗?”
“还行吧。”
“有毒吗?”
“没有毒。”
李果狐疑瞅着赵启谟,这家伙该不是也想尝一尝?
“你不能吃,你吃了要腹泻。”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从未幸免的赵启谟显得无所谓。
“那你吃就一叶吧,余下的我抱回去照顾。”
虽然说芦荟不开花不结果,可是葱绿可爱,赵启谟又喜欢花花草草,怎么舍得它被吃掉。
“哼。”
李果气鼓鼓的抱胸,脸撇向一旁。
“喏,你用它去买别的吃。”
赵启谟摸索身上的钱袋,倒出一块小碎银,放到李果手心。
“启谟。”
李果喊住赵启谟,又将碎银塞回去。
“嗯?”
“是因为你娘不许你和我好,你才不理我的吗?”
李果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启谟突然就不理他,他很委屈。
“不是。”
赵启谟抱着盆芦荟,摇着头。
他的衣服奢华漂亮,仪容整洁端庄,就是他的头发也一丝不苟梳起,没有一根凌乱。
而站在他对面的李果,穿着条裤筒高挽的裤子,裤子又肥又大,还洗得发白。上衣短小,露着大半的手臂,虽然不至于蓬头垢面,头发也仍是胡乱挽起,用根木筷当发簪。穷,寒酸。
李果没再问,他隐隐还是知道缘由,赵启谟不是第一个和他玩好,突然又不理他的小伙伴。
他是果贼儿嘛,总遭人嫌弃的。
“启谟,你……”
李果看着赵启谟的身影已经跃上桓墙。
“你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
声音越说越低,往后可能也没机会说这些话吧。
低着头,鼻子酸楚,李果低身拣起芦荟叶子,想着自己也该走了。
“果贼儿,一会,我让书童拿份饭给你,你在家里,别外出。”
赵启谟腿脚便捷,已经回到西厢寝室里,他仍是站在窗口。适才李果那句话,他可能没听到。
“不用啦,我今天网了虾。”
李果摆手,他没仔细听清赵启谟说要送什么吃的给他。
从屋顶滑下,李果翻进厨房。
午后,家里只有他和果妹,果妹在厨房,照看水盆里的活虾,见李果进来,邀功:“哥,刚刚跑掉一只,被我抓回来。”
李果煮粥,用芦荟炒小虾。他和果妹围坐在一起,正要动筷子,听到门外有声音喊着:“李果在吗?”
李果出屋,见到一位仆役打扮的少年,捧着一件四方漆盒,正是木质饭盒。少年恭谨站着,文文静静。
这人面生,李果问他是谁。
“我是赵府二郎启谟的书童,名唤罄哥。”
少年的样貌,约莫十五六岁,对李果仍不失礼貌。
李果道谢,接过饭盒,沉沉甸甸。
等赵启谟书童离去,李果才打开饭盒,饭菜还热气腾腾,入眼的是蒸饭,五花肉,炸鱼,还有鸡蛋炒韭黄。
这应该也是赵启谟的一顿饭菜,只是吩咐厨房多做了李果一份吧。
第24章 学名李南橘
城西的街道,远不及城东热闹,自打跟阿七熟稔,李果不时往城东跑。他到牌坊前姜家瓷器店里玩耍,有时则是在城东大街闲逛。
姜家的瓷器店,不要十二岁的小娃儿,毕竟招的伙计,需要能搬运重物,能挑担的。再说小孩儿性子毛躁,失手摔坏物品不说,且也不懂招待贵客。
像李果这样的孩子,清闲不得,在瓷器店里,看人如何做谈生意,签契纸,可惜他是个半文盲,也只是学到点皮毛。
城东大街的生意,五花八门,李果走走看看,看人交易,听人吆喝。
夏日,光城东大街,就有四五个卖香饮子(饮料)的小贩,尤其以真珠楼前那家生意最为红火。
真珠楼,是城东巨富营建的酒肆,巍峨奢华,为城东壮景。此楼楼前开阔,对街树木成片,阴凉消暑,夏日聚集无数乘凉的人群,引来众多小贩。
真珠楼前香饮子,出售冰凉的各款果汁,无论你是要蜜水,杨梅汤,西瓜汁统统都有。
这类摊子,李果从来消费不起,他渴了喝井水。夏日,井水也很冰凉,消暑。
然而这摊饮子铺生意实在好得咋舌,李果连续数日站在人家竹伞下围观,还曾过去问人家要不要伙计。
自然是不要的,每家饮子的制作方法都不大同,自然不肯外传。
如果实在再找不着活干,李果只能去他大伯李大昆的酒楼帮忙,这是令人沮丧的事。
饮子不知道如何制作,然而夏日卖卖西瓜倒是不难,只是所挣微薄。
胡乱想这些事,李果往城东大门走去,出城门前往海港。
果娘在孙家仓库一侧的厨房里烧饭,给搬运货物的脚力准备吃食。
这些在海港干活的脚力,年轻力壮,轻易能扛起一大麻袋的货物。
李果进厨房,看到果妹在摘菜叶子,凑过去帮忙。果娘在灶前烧水,见李果过来,也只是瞥上一眼,又安心去忙碌。
这孩子懂事勤快,果娘还放心。
“我跟柳账房问有没有活儿给你做,柳账房说要识字的。”
果娘往灶里加柴,话语平缓。
“娘是没能力供你读书,要不你聪明着呢,怎么会比别人的孩子差。”
李果闷声听着,将摘下的蔬菜叶子抱到篮筐里。
在城东,李果问过很多铺子,不管是卖陶瓷卖真珠(珍珠)卖茶叶卖丝绸香药的,都要识字的伙计。
身为白丁,也只能干跑堂,脚夫,仆役,水手,窑工这类活吧。
“娘,我想去跟阿聪挖牡蛎,一日钱不少呢。”
李果不是第一次提这件事。
“那不行,多遭罪啊,割得手脚都是血,天不亮就要开始忙活,到日头下山才能歇口气,吃得也不好,海风又大。”
果娘觉得日子勉勉强强还过得下去,她是渔女,自然知道靠海吃饭的艰难,她不舍得儿子这么小,就去吃这样的苦。
听到娘再次不同意,李果没再说什么,确实是份苦差事。
傍晚,李果带果妹回家,烧水打算煮粥,发现米缸见底。
李果从床下取出钱罐,点上四五十文钱,打算去米店买米。
“果妹,你看好灶火,哥哥去去就来。”
灶上的锅,在烧水,就等下锅的米。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