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又颓废地低头叹息道:“可我下了台感觉自己又弱回去了,好神秘哦。”
君璇衡道:“你先快把夜阑那个圈擦了吧,看着可怜死了。夜阑这么听你的话,你怎么老是欺负他。”
夜宵凄然一笑:“老板,你是不知道他晚上真的是……唉,冤枉。”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隔间的君无望冷漠地关上了修改器的界面,并对夜逢君递来的桂花糕表达了嫌弃。
君璇衡记挂夜君被夜宵所伤,差了夜谭去接他疗伤。称号判定暂时还未下来,夜君便乖乖跟着回来了。夜谭常备着各种最金贵的良药,夜君却一一拒绝了。
他准备演一出苦r_ou_计打动少爷,揣着这么好的金丹妙药回去就百口莫辩了。
夜君回了隔间,不禁仔仔细细打量了夜宵,又感觉他修为平平,全看不出台上的实力斐然,暗暗心惊:竟也有连我都看不穿的人!
一时间对夜宵肃然起敬。
不多时判定下来,夜宵竟然真的评了“夜刹”,自己也再次冠称“夜君”。
他拿到结果便着急要走,毕竟留二少爷一个人放在深山,连他也觉得忧患。君璇衡临行前问了他如今的居址,又塞给他几包松子仁和瓜子仁:“阿谭最近发现的一家店,特别好吃,给你尝尝。”
夜君照单全收,心想,这东西确实太适合看戏的时候吃了。
夜君早早回了三生涧,确认二少爷没出意外,尚能存活,自此就过上了躲在树上浑水摸鱼偷偷旁观的日子。
二少爷没有住进宽敞舒适的大木屋,反而回了他住过的第一间小茅Cao屋,夜君不可说不意外。
夜君的剧本里,二少爷应该现在对背信弃义溜之大吉的自己恨得牙痒,这间破房子烧了也不例外。可二少爷不仅没有迁怒,反而暗搓搓地住了进去。
夜君看着二少爷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种葱,嘎嘣嘎嘣地嗑着瓜子心想:少爷比我预期的还要更可爱些。
夜君在树杈头偷偷摸摸蹲了半个月,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拔出随身的小匕首,对着胸口精确算好位置捅了许多刀。他下手一点也不轻,戏得演足,不下血本怎么行。
补完刀,又蹲了几天,期间大半时间都在淋冷雨,十足一个大写的惨字。
等二少爷从屋顶滑下来被自己所救,他所看到的,自然是一个气血不足严重虚弱的夜君了。
伤是演的,但心意却是真的。夜君对二少爷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欺瞒。他勉强撑到说清楚,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夜君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是昏迷之前的地方。山间细雨绵绵,二少爷撑着纸伞坐在台阶上,而他枕在少爷膝上。伞只能遮住一半身子,下半身泡在泥泞与雨水中,凉彻心扉。
钟离子息尝试过把夜君扶进屋中,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他现在是一寸也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放任重伤的夜君泡在雨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帮他遮去一小部分风雨,实在微不足道。
钟离子息看他醒了,急切问道:“夜君,还能动吗?我搬不动你……你试试有没有力气。”
夜君试了试,四肢如灌铅般沉重,无法挪动身体分毫,只得摇摇头道:“暂时不行。雨这么大,少爷您先进去吧。”
钟离子息不由沉了眉,他们两个如今谁发了烧,都必死无疑,是一刻都不能耽误在冷雨中了。
他俯身跪在夜君身上,说道:“你抱紧我。”
夜君闻言搂住他肩膀,环抱住他。
他的脚是废了,但所幸膝盖还在。他已经不能走动,但至少还能爬。钟离子息跪在地上拖着夜君往上膝行,每一阶都上得极为吃力,总得尝试数次才能爬上一层。可纵然艰难迟缓,他却毫无退意。
拖到屋檐下的时候,夜君忙道:“这里已经几乎淋不到雨了,少爷,可以了吧……不必再往前了。”
钟离子息咬紧牙关,挤不出多余精力与他争辩,耗了半个时辰,一步步将夜君从雨中拖入房内。
他实在精疲力尽,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复又立刻强撑着爬起来:“你衣服s-hi了,我帮你换一套。”
夜君忙说不必,钟离子息并不理会,跪在他身侧将他s-hi透的衣服剥下来,里面便是纵横交错的伤口。伤口几乎未做任何处理,没有任何药物痕迹,只CaoCao包扎了几下,大半伤口都裸露在外。钟离子息皱眉道:“为何不好好上药休息,有这么急?”
夜君心虚道:“……想早一刻回来见您。”
钟离子息胸口发酸,深深觉得质疑过夜君的自己不是个东西,沉声道:“我明天去镇子里面一趟,想办法弄点药Cao回来。你别担心。”
夜君动容道:“少爷……不至于的。放我躺几天就好了。”
何至于此?你只需要对我稍有负罪,以后能对我另眼相待,我就足已,何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钟离子息摇了摇头。他实在没力气把夜君倒腾上床,只好把铺盖被褥抱下来铺在地上,裹住他冰凉的身躯,扶着墙站起来道:“你先休息,我去烧点热水。”
夜君只觉这发展实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其实自家少爷一贯如此,当年他为大少爷暗中做过多少事,夜君是最清楚的 。他对于喜欢的人,总是付诸所有,奋不顾身,却只字不提。
但跟自己这种付出一分好非要对方感受到十分的家伙比起来,他简直坦诚太多了。
夜君摸着胸口的疤,心想:我在他心里,好像……终于也达到那个位置了。
第96章 意外重逢
是夜杏花疏影,骤雨初歇,山中没有更漏,便也无从得知时辰。钟离子息替夜君擦洗过全身,试过他肌肤恢复了些温度,便挨着他一同在地上睡了。
钟离子息从不曾与人同塌而眠,睡到半夜,夜君一贴过来,他便惊醒了。
夜君伤得太重,意识有些涣散,举止便不如往常自律。这人先是额头抵着自己肩膀往他怀里钻过来,然后抱着他手臂一路顺着摸到掌心,还十指交叉地握住了。
他初时只是有些惊讶夜君这一串孩子气的举动,而后夜君打在自己肩头的轻柔呼吸的存在感愈发清晰尖锐,痒得坐立难安,他不由得蹑手蹑脚将五指从夜君手里抽离出来,将他手臂往回拨了一拨。
钟离子息这轻轻一动,夜君也立刻醒了,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立时道:“抱歉,少爷,打扰到您了。”
夜君马上收回了手脚,往侧边挪了一挪,与钟离子息拉开距离。不过这张被子本来就不大,他这一躲便露了半截身子在外。
“没……没事。”钟离子息不自觉地结巴了一下,十分勉强地说道,“你要是冷的话,抱着我也无妨。”
他其实清楚,夜君从未负过这么重的伤,不该是照顾自己这任x_ing脾气的时候。可他确实无法习惯如此亲近的距离,总归有些为难。
夜君却没有动,他便也不多话了。钟离子息心里乱七八糟地想起一些旧事来,有些难以安眠。
这次夜君倒是安稳,没有再贴上来。钟离子息闭眼静静躺了许久,听见夜君爬起来给自己掖好被角,随后又偷偷摸摸往距离自己更远的地方挪了挪。
钟离子息这才察觉到夜君一直在强撑着意识不睡过去,以至于再对自己做什么失礼的事情,立刻更加愧疚了。
“你也不必跑这么远,回来点罢……”钟离子息不太情愿地去拉夜君,一摸才发现,夜君身体早是凉透了,他心下一惊,忙把夜君整个人搂进怀里,裹紧问道:“你怎么这么凉?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夜君没有应声,只是压抑着轻轻咳嗽了几声。钟离子息听得揪心,环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他此刻用被子一裹对方,才察觉这被子简直小得可怜,刚刚夜君距离自己这么远,怕是一点儿也没盖到,不由得嘀咕道:“这被子怎么这么小?”
夜君心道:废话,这是我故意的挑的呀。面上却凄凄惨惨地道:“属下无能,暂时只能买得起这么大的。过两天等可以下床了,我就去做些苦力,尽快给您换好一点的。”
钟离子息忙安抚道:“不必不必,你安心养伤要紧。先这么睡吧……你不嫌挤就好。”
钟离子息顾及他身上有伤,托着他枕在自己臂弯处。夜君终于得偿所愿,埋在自家主人胸口偷偷猛吸了两口。二少爷自少年时为了驱毒,常年浸泡在各种药Cao之中,身上总带着药香,他一直极喜欢这个味道,今天总算逮着机会近距离吸两口。二少爷还当他是冷得太厉害有些抽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夜君埋在他怀里闷声道:“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少爷,我一定快点儿痊愈。”
钟离子息失笑道:“这又不是你说了能算的。”
夜君吸完主人,贴着他胸口道:“少爷命令我快点痊愈,我就会快点痊愈呀。我一直很听话的。”
“……”钟离子息敛神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我命令你,以后不可再擅自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了。”
不解风情不苟言笑的自家主人一如既往地没有听懂自己的调笑,夜君也只好收起笑意认认真真地回应道:“是,少爷。”
夜君心想:唉,我可真无耻,少爷真可爱。
将人抱进怀里之后,钟离子息之前那种心痒难耐的焦虑反而烟消云散了。安安稳稳睡了一夜,天彻底亮了才醒。
他极为难得地想多赖一会儿床,可是今日非得进城里换药,竟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