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知道,这才是真正模样的漩镜塔,既不是寰埏那动辄跳脚嚣张的包子样,亦不是霄河星空中看到的强大投影,却是近万载来,参与支撑整个修真界界壁的漩镜塔。
虽然力量已经衰落至谷底,可依旧从未放弃过守护这个世界,看着一旁努力吞噬着灵石的寰埏,纵然会嘴贱、会鄙夷,或者不过是看在萧辰面儿上,又或者不过是出于对那青铜大门的仇恨,此刻,寰埏亦在拼尽全力。
随着那吸收的灵石越来越多,那衰颓破败的塔尖隐约可以看到一星微弱的光芒,与曾经驾驭万界纵横苍宇的漩镜塔相比,却像烛火之于皓月之光,那样微不足道,可这却是整个修真联盟中亿万百姓的最后一点希望之光。
那一点光芒努力摇曳着,努力地去点亮那千疮百孔布满裂纹的衰败界壁,以那般微弱的光芒却要映照破败至此的界壁,简直似蚍蜉撼树般自不量力,可这却是寰埏与萧辰的坚持与努力。
寰埏没有放弃,萧辰在拼命坚持,杜子腾握紧小木棍微微一笑:“我们也一起努力吧。”
好似感应到主人的心境,小木棍嗡地大声应和,雍容神秘的紫色光华再次出现,可这一次,杜子腾感到了不同,那是小木棍与自己前所未有的心意合一带来的变化,那紫色光芒漫过握持的手臂,漫过肩头,将杜子腾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华贵凛然,不可方物。
这一刻,整个修真界的运行轨迹在他心中是那样清晰,他突然知道了他与小木棍能做什么。
下一瞬间,杜子腾丹田中那颗有些古怪的金丹缓缓运转起来,他抬起手,举着小木棍仿佛在缓缓地画着什么,可杜子腾画符向来一气呵成,从来没有这般缓慢到姿态近乎可笑。
修真界中所有修士、所有凡人在这一刻都清晰感应到了那正在弥漫的强大死气,或许他们中,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可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死亡在接近的气息。
所有人呆呆仰望那扇即将带来死亡的青铜大门,看着那一团刺目的、以一己之力与之抗衡的金色光芒,心中弥漫了一种悲哀:那是一种知道一切都将消逝、却看到有人挺身而出燃尽自己亦难以挽回的悲哀。为自己,这即将消失的世界,更为那敢于挺身而出的英雄人物。
一切结局已经注定。
这一刻,不只是人类,就是那些智慧妖魔亦是呆呆仰望着天际,这凭空出现的青铜大门粉碎的不只是所有人类的希望,亦是它们的希望。
它们还在为生存浴血作战,有的甚至还在执行着前一刻的战略意图,拼死亦想阻拦那巨大而古怪的法器,可一转头却见它们的首领已经祭出冥门,粉碎了一切生存希望。
这一刻,它们呆呆仰望天空,有的干脆已经放弃了希望,呆呆地任由修士砍杀,有的却怒吼着冲向修士,根本不顾那些涌向自己的攻击,只赤红着双目、翕张着鳞甲疯狂地冲向修士,似乎是要在临死之前斩杀几个仇敌!
而在碧月城故地,这是三大战阵中情势恐怕最危急的一个,身为元婴修士,公羊炎光此时亦是前所未有的狼狈,浑身浴血,所有的护身法宝都支离破碎。
哪怕就是战前推演再三的萧辰亦未能预料到一切:妖魔大军的首领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这碧月城的血池之中竟然也有一个强大存在,若非宗门所传至强法器天书的强大甚至都超越了公羊炎光自己的预期,恐怕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这一刻,公羊炎光赫然看到,与他激战不下、将他逼得狼狈至此的大妖魔竟然凝视北方,血红瞳孔中隐现惊恐与愤怒。
下一瞬间,这个差点将他击毙于此的强大妖魔转身加速,抛下他、抛下整个战局,头也不回地直接朝头顶的空间裂缝奔去——这竟是抛下身后所有下属、万载以来祖祖辈辈觊觎之地,直接逃亡的架势。
公羊炎光目瞪口呆中,这强大妖魔竟然只在他虹膜中留下一道残影就已经飞至空间裂隙,眨眼间就已经失去了踪迹。
而另一头大雪宫,云寒正与这妖魔首领中唯一一个看起来有些雌x_ing特征的那个战得难分难解。
与公羊炎光那妙思书院更多偏向“奇巧 y- ín 技”的发展方向不同,云华山庄,其实是以武立世的门派。
修真界中女子本就是弱势,十个修士中怕有一个女修士,归根结底,在原本那个弱r_ou_强食的修真界中,女子确实生存不易,而皆是女子的云华山庄,若非凭借强大的武力与特殊的传承,又怎么可能一直跻身顶尖门派之中?
这种强大,在妖魔当头的危局中,公羊炎光想到的是保全门派j.īng_英而逃,云华山庄却宁可选择玉石俱焚时,就已经将这种门派差别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现在,云寒却赫然发现,她对面这妖魔竟是蓦然间发出一声长啸,那尖锐的啸声中,跨越了种族,云寒却将其中情绪清晰接收:那是愤怒,那是绝望,更是悲恸,更是不甘!
可它却转过头来盯着云寒,看起来有些纤细的身躯中蓦然爆发出更强的战力,云寒心中一凛,她知道,恐怕战局中最艰辛的部分已经来临,不管血盆口中传来的死气是什么变故,都有萧辰去Cào心,可她眼前这妖魔却要拼命了!
那一声长啸响彻整个修真界,只要开了灵智的生物都可以清晰无误地明白其中情绪,更何况是与它一个种族的妖魔们,这一刻,它们几乎同时明白:哪怕有首领放弃了一切,却依旧有首领在坚持!
所有妖魔心底再次生出一种凶恶的斗志来,可站在它们面前的修士对着这蓦然爆发强大战意的仇敌却没有半分退意,眼前是杀戮他们亲友、占领他们家园的生死大敌,不管是放弃抵抗还是以命想拼,他们都不会有半分手软、半点退缩!头顶的一切有大修士们扛下,他们亦有他们的战场!
生命在惨烈至极的境地中不断消失,这是一种无关乎任何正义、任何道德的种族之战,惨烈,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而亦这一时刻,天际蓦然传来一阵清晰柔和却坚定无比的音乐,那是跨越了时光而来的天籁之音,这旋律令他们回想起故土那或活泼、或厚重的灵气,其中些许奥妙的滋味就是故乡的气息——那是他们誓死捍卫的家园。
这一刻,在这坚定的乐曲之下,在死气的包围之中,整个修真界中,无论修士凡俗,无论男女老幼,心中都升起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神啊,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灵,请帮助我们吧……
这一刻,在这无数虔诚的祈盼中,苍穹之上好似有一支无形大笔划过,划过紫色的神秘轨迹,所到之处亮起一颗又一颗星辰,玄秘、浩瀚、无垠、悠远,只叫人想起还在母亲腹中对于外界那个朦胧世界的臆想,或许亦是这般令人向往又神秘。
正在拼命努力连接整个世界之壁的寰埏蓦然发现,这个世界仿佛活过来一般,竟是竭力回应于它,而它很快发现,回应它的,是那一声声最虔诚最动听的祈盼:请帮助我们吧……
第262章 大败妖魔
在那一声声的祈盼与呼唤中,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竭力回应着漩镜塔的驾驭,纵然经历过万千世界,寰埏亦从未想到过,会有一个世界这般,亿万人心凝结如一,这一刻,无数颗心灵犹如千军万马般,集结在那一支符笔的统率之下,将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期盼转化为漩镜塔最强大的动力。
此时,杜子腾那从未停歇的脑海中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那样举起小木棍,在丹田中那颗古怪金丹的运转下,将亿万人心中所向传递给寰埏。
游历过万千世界中,除了故土之外,从来没有一个世界,给予过寰埏这么多的期盼与愿力。
这一刻,寰埏想起的,只是那个它诞生的世界,只在那一刻,它曾经承载过这么多的希冀,这一刹那,这个从来未将这个世界放在心上的塔灵,再顾不得加诸身上的重重禁忌、重重枷锁,甚至眼前被其他世界觉察的巨大风险,它只想竭尽全力地运转着、修补着那可怖的空间裂隙。
汝有所愿,吾应所求。
万载之前,漩镜塔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一个祷告者,现在也绝不会!
这一刻的漩镜塔激发出庞大的吸力、源源不绝地吸收着那可怕的愿力与灵力。在力量的激发下,那破败倾颓犹如荒弃已久的漩镜塔身上,一点微弱的光芒渐渐点亮。
可这样庞大的力量也仅仅点亮了第一层的一角而已,寰埏包子一样圆润的线条拼命地拉伸、延展,渐渐抽出模糊却依旧宏伟的线条。
可这样庞大的力量之下,承担着桥梁作用的杜子腾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如果只是一介凡心,终此一生,一心一意,心灵迸发出的力量可以填山移海;如果是普通修士,竭尽生平,心无旁骛,可以将一门功法推演极致,抵达仙途尽头。
那么,当亿万人心如一汇聚到一处之时,该是何等巨大的力量?
杜子腾没有办法去形容,甚至没有办法去感受,他只知道,他手中握着的小木棍越来越沉重,他手上迸出青筋,甚至有鲜血顺着那手腕蜿蜒而下,他的丹田中那颗金丹上甚至已经密布裂痕,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本引以为傲的强大神识犹如洪流之下的蝼蚁,被冲刷得飘摇无着落……
可即使如此,他亦没有半点放弃,天际那道青铜大门中传来的幽冥气息令他紧咬着牙,那些庞大洪流中男女老幼每一道渴盼的声音令他怒张着目,可是,太庞大了……
在寰埏那些尘封上古的记忆中,即使是那些借愿力成神的大能亦绝没有一开始就承载这样庞大的力量的,杜子腾的识海中撕裂出道道裂缝,犹如干涸的大地一般可怖,那天地间的乐律都有些时大时小、断断续续,显然以他的灵力亦觉难以为继。甚至杜子腾刚刚进阶的身躯亦在这可怕力量的冲刷下被道道撕裂,犹如血葫芦一般骇人。
寰埏拼命地抽取着愿力,只要能点亮第一层全部八角,那它便能动用一次空间修补之力!
可眼下这情境中,恐怕未及寰埏达成这一想法,杜子腾便要先被这宏大愿力给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