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挑了挑眉毛,指尖搓动了一下,手感不错,毛茸茸的。
然后他朝少年招了招手:“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陌生的语言令少年当场懵逼,隐隐中觉得自己似乎是搞错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杜小爷是绝不会把别人的心理负担放在心上的,于是,除了心安理得地安顿在别人的地盘以外,杜小爷毫不犹豫地把少年当成了学习机。
在少年狐疑不安、后悔纠结的目光中,杜子腾却是飞速掌握了几门外语。是的,几门。
因为据这名唤路游的兔妖介绍,那些甲胄修士们所用的语言与他们兔妖之间j_iao流的语言完全不同。
本着尽量快地融入新世界的想法,杜子腾自然是来者不拒,飞速地学习着。
“那么,我们先前停留的地方叫什么?”
路游睁大了眼睛:?
杜子腾耐心地道:“就是我们跑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地方。”
路游眼中的后悔已经彻底提示出杜小爷身份完全暴露的事实,当然,他老人家也完全不会介意就是了。
如果路游此时脑袋顶上还有耳朵的话,恐怕一定会耷拉到地上,他沮丧地道:“妖圈。”
杜子腾一边缓慢重复着一边试图根据语言规则理解这两个字:“妖——圈——?”
怎么觉得这意思这么古怪?
路游此时已经知道,他是彻彻底底搞错了事情,眼前这个很厉害的家伙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路平说的是对的,对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连小明界中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是他期盼的“大人”……
杜子腾有些怀疑地道:“我的发音没有问题吧?妖圈?”
明白自己错认杜子腾之后,路游的神情反而彻彻底底平静下来,对于杜子腾的疑问,他只神色平静地道:“恩,是的,妖圈。”
然后,他抬头看着杜子腾,眼神十分平静,那是一种好像原野上已经焚烧尽了一切,连土地中残留的C_ào根都烧得一干二净,大地一片苍茫死寂的平静:“你没有想错,就是那个圈。有牛圈有羊圈,自然也有妖圈。”
圈……
在“牛圈”“羊圈”这些词的语义中,“圈”那是指家养牲畜的棚栏。
家养。
牲畜。
想到那一r.ì自己醒来时所见的满目血腥、满眼杀戮,那些恐惧与绝望,还有这少年不顾恐惧紧紧拉着自己,周遭其他兔妖投过来的那偶尔希冀、更多却是猜疑惊惧的眼神,还有这几r.ì那低劣到难以下咽、常常令他庆幸还好自己已经辟谷了的食物……
杜子腾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然而也只是叹气而已。
然后他容色平静地指着路游怀里那粗劣的饼子道:“你的那个饼子,又是用什么做的?”
“C_ào籽、荼根。”
问答的二人都十分平静,似乎心境没有任何波动,然而,却是截然不同的平静。
一种是希望彻底破灭、绝望之后的平静。
另一种却是见过太多悲惨、心有太多牵挂决意明哲保身之下不愿再起波澜的平静。
第270章 妖奴与妖魔
路游并不知道杜子腾到底是什么章程,这位不是大人的陌生人似乎对这地底洞x_u_e中的一切都那样兴致勃勃:看他们如何用C_ào籽、荼根和上地底深处的食泥,烘上几r.ì做成饼子;看他们如何用本族那点微末技能刨出洞x_u_e并夯实;看他们如何在洞x_u_e口鼻孔翕动,嗅闻外面是否有危险……
总之,在路游看来,对方来历莫测,修为强大,能将那些老爷们如杀j-i宰羊一般地屠戮,定不是那些城池中出来的,可对方于妖圈的情形半点不知,显然也不是他预想中的大人。
唉,还害得他与路江起了那样大的争执,想到自己当初误以为他是大人、甚至鼓起勇气去和路江争抢族内世世代代传承的法器,再看看这位东摸西看的古怪人物,路游内心好一阵沮丧。
路游那种失落与绝望,杜子腾却是不会在意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醒来看到了那么多修士,又能感应到灵力,全然不是当初那妖魔打开传送阵时隐约看到的那个生机俱无的荒芜之地,肯定不是妖魔之地。
可是在看到这帮兔子毛茸茸的耳朵时,杜子腾惊讶地发现,兜兜转转,自己居然是和一群妖搅在了一起,而且,是一群极其弱小、境地不妙的兔妖。
杜子腾情不自禁地把这些兔妖和入侵修真界的妖魔对比,简直天差地别,哪怕是已经将妖魔彻底击败的现在,回想起那些入侵者,杜子腾的神情中依旧难掩凝重。
那些妖魔的战力惊人、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并且后期的妖魔大军更是令行禁止、纪律森严。
若只是看战斗,说实话,妖魔中最强大的与修士中最强大的,其实难分高下,将妖魔与修士一个个拎出来做比较的话,怎么看修真界也绝对不弱,有一战之力。
可事实上,在经历云横峰消失、碧雪二派作死撕裂界壁之后,整个修真界在妖魔入侵之战中节节败退,领地步步收缩,甚至最后沦落到只能勉强守住核心腹地、无数修士无数门派彻底断绝的悲惨境地。
因为,这是战争,不是战斗。
一场战斗中,双方的修为将起到决定x_ing的作用。
而在种族之战中,妖魔那强大到恐怖的纪律x_ing、凶悍,都令人类修士十分胆寒,未战先溃。
若非横霄剑派横空出世,萧辰以一己之力,完美地将剑阵融入战阵,借剑阵实现了剑修强悍的群战之力,在正面战场上狠狠硬扛妖魔大军,恐怕现在整个修真界已经彻底沦为妖魔之地。
即使是杜子腾现在看来,他那样憎恨妖魔,亦不能否认这个种族的强大凶悍,可与那样的妖魔相比,他眼前这群兔妖,简直是柔弱无害。
他一个陌生人,且不论路游先前是否对他有误解,从先前那些甲胄修士肆意杀戮的情形看来,这些兔妖的处境简直糟糕至极。
而杜子腾杀了那么多修士,显然十分危险,且那猩红之烟亦预示着杜子腾招惹了十分强大的敌人,但路游却依旧将他冒然引入他们这显然十分隐秘的族地中,甚至这些兔妖只在最初时反对了一下,到现在都竟然没有采取任何实质x_ing的措施防范可能出现的危险……杜子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诚然他是从这些善意中受益,但是也足见这些兔妖的弱,这种弱不是指修为实力上的,而是一种从骨子里的懦弱,不太愿意生事,得过且过,觉得既然眼前没有危害便不愿意伤及他人。
当事涉种族之争时,善良有时候真的就是一种软弱,善良有时候真的意味着可以被肆意欺凌。
听起来那么Cào蛋,然而,却是杜子腾亲眼目睹修真界血染山河得到的真理。
这样的种族也是妖,可与入侵修真界的那些妖魔相比,杜子腾实在找不到半分相同。
但是,再弱小的妖,亦是妖。
萧辰下落不明,妖魔之地没有半点踪迹,云横峰更是依旧飘渺无痕,杜子腾却愿意花时间在此停留,哪怕他现在丹田中灵力恢复也没离开,只不过是想借这难得的机会弄明白妖族的一些习x_ing。
甚至,在这r.ìr.ì的接触中,杜子腾竟也隐隐明白了一些妖魔的习x_ing由来,更深刻地认识了这些非人种族。
也许,可以从中有些妖魔的线索也未可知。
所以,不论路游的态度有多么沮丧失落,杜子腾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r.ì,不知这些兔妖从外界嗅到了什么,竟是全部兴奋地显出长耳,甚至全都竖起来,兴奋地在洞x_u_e中来回奔走。
杜子腾本着多看多体验的原则想上前看看的时候,却是被路游拽住了。
这少年起码还是有着基本的警觉:“他们采C_ào籽,要出去的,你不能出去。”
杜子腾挑了挑眉毛,斜斜一睨。
路游有点紧张,这数r.ì的接触下来,杜子腾安然无害,他几乎都快忘记这人杀人如麻的狠辣手段,而现在,当他拦下对方时,在对方那挑眉的睥睨中,路游额间汗水滑落,甚至竖立起的耳朵上,那些细小的茸毛悉数炸起——这是典型的小动物遭遇极度危险时的生理反应。
这安静中的巨大压力几乎快压垮路游,这一瞬间,杜子腾在他心目中简直比那些“老爷们”还要可怕!
可当他看到周遭那些看着他长大、和他一起长大、甚至是他看着出生的族人时,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吞了吞口水道:“你不能出去的!你杀了那么多城里的老爷们,他们一定四处在找你,要是出去被看到就糟糕了!”
这样的解释,杜子腾微微一嗤,是怕万一自己暴露连累他整个部族吧?
虽然无意与此地有什么瓜葛,但好歹受了这段时间的庇佑之恩,杜子腾亦无意为恶,便举步往回去。
路游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然后杜子腾随口问道:“你方才所说,城里的老爷们?是那些穿着甲胄的修士?”
只要杜子腾不出去便万事好办,他们一族得天独厚,祖上就发现了洞口那些神石,若没有族人领路,外人是绝计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就是城里那些最为强大的大老爷们也绝不可能。
放下担忧之后,路游并不吝惜解释:“是的,老爷们都住在城池中,我们这些妖奴是绝不能进去的。只有老爷们偶尔来妖圈围猎,找找乐子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