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惊讶,可叶昱本人在回头看他的同时,目光中却也多了些许困惑的滋味儿。
刚刚他确实是想在接触的时候下手。
可问题是这下手的人,还真不是他。
之前救方昊的那个妖怪已经彻底消失了气息,白瑜和展空他们又行的不是同一条路。因而在这个尚且没人认识他的修真界里,还有谁会为他出这个手……
叶昱想着,又看了看那老头儿眼下已经黑的发紫的右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的想旁转头,朝不远处湖边儿的凉亭里行了过去。
那亭子不大,落在城中的一片荷花池里,也不过就是个装饰作用。
而现在那凉亭里面儿立了一人,黑发黑衣,面上遮着张纯白的面具,也看不出个长相。
叶昱动作很快。
不过是一息功夫,便冲到了那人身前。
秦鹤跟在一旁,看看叶昱,又看看黑衣人,脸上写满了不解。
他在这人身上感觉不到灵气。
也同样没有魔气妖气。
按说起来,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介凡人,师父这……
没等想完,他便听叶昱对那黑衣人道:“方才那人,可是你下的手?”
第30章
黑衣人听到问题, 微微点了点头。
没有回应,也没有摘下面具。
叶昱皱眉, 微微仰头看向这比他高了半头的黑衣青年。停顿一秒,口中略有不悦道:“不能摘了这面具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
叶昱转身就走。
秦鹤让这两人的互动闹得一脸懵圈, 跟着叶昱往回走了两步,身后那人就立刻追了过啦,抬手在叶昱肩头拍了两下, 解释道:“我不是自己来的, 这有规矩,面具摘不得的。”
“这什么破规矩啊。”
叶昱低啐一声,倒是回过了身。
不远处假道士哭喊的声音终于响起,秦鹤抬眼看去, 那老头儿的半只胳膊, 基本已黑了彻底。
这情况似乎是有点儿疼,他一直扯着嗓子发出惨叫,一边还看着叶昱的方向, 似乎是打算拖着身子挪来这边儿。
秦鹤扯扯叶昱衣角,想要提醒他这件事情。
却不等他师父回头去看一眼, 那带着面具的黑衣人突然弯身下来,将叶昱打横抱在怀里,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层层楼宇之间。
秦鹤:“……”
走的时候就不能顺道儿带上他吗?
好在那老头儿明显对他这孩子不怎么在意。见叶昱没了,便怒吼一声,朝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秦鹤见他走了, 心下松了口气。而后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他师父当初离开药王谷的时候给他的联络玉佩,打了道灵气进去,向叶昱询问他此时该去何处。
此时此刻,已经被带去城外山上的叶昱终于在黑衣人停下之后,纵身自人怀里跃回了地上。
乾坤袋里联络石传来一阵嗡鸣,叶昱也没管那黑衣人,兀自低头,伸手欲将联络石掏出,给秦鹤回个消息。
只是这手还没伸进乾坤袋里,手腕儿就被人一把扣住。这人的肤色比起叶昱还要白了一圈,苍白的有些病态。手心冰凉一片,可这握着人的力度,却丝毫没比白瑜那种热血青年要低上分毫。
叶昱皱眉:“你干什么?突然把我带出来,你小师弟还跟城……”
话没说完,那人突然低头,隔着面具,将唇印在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叶昱:“……”
说实话,这感觉比白瑜的偷香要吓人多了。
再加上这面具罩的颇为全乎,这人身上又没什么温度,自然而然,也便比当初那一吻更少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旖旎。
猛的向后撤出一步脱离了那人的禁锢,叶昱甩了甩手,又抹了一把嘴唇道:“你们这都什么毛病?是太久不见,就不知道怎么把师父放在眼里了是吗?”
“当然不是。”
那人声音里满是笑意,抬手将盖在脸上的面具摘去,露出下面儿那张画里描摹似得脸,他说:“只是想着师父回来这么久,我那些师兄弟们应当也都出了手了,剩下我一个,免不住是有些心急罢了。”
叶昱眉头一挑。
这还真是个好理由啊。
就像是方才抓着他手腕儿的那只手般,这人哪怕是掀了面具,下面儿那张脸的颜色也是个面具一般,白的没什么差别。
剑眉抹平,下面儿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伴着眼角的一抹深红,倒是让整个人多了些病态又妖艳的美感。他歪着脑袋看着叶昱,片刻,唇角轻扬道:“师父,太久不见,你还记得徒儿,徒儿真是受宠若惊。”
“我还不至于老到认不出人。”
叶昱啧了一声,心道这几个徒弟见面儿怎么都是这句。一边低头给秦鹤传了讯息,一边皱眉问道:“你不是有规矩不能摘面具吗?”
黑衣人摇头笑道:“只是不能让凡人看着我罢了。这面具是个法宝,带上之后正好可以在普通人眼里藏了我的身形,也可以隐去我所接触之物。可是规定只是让我不能接触凡人,又没说不能让心上人看。况且这么多年我在哪儿做了什么你也知道,跟你这儿藏着也自没必要。”
“即是不会被人说道,那便没问题了。”
叶昱选择x_ing无视了那个“心上人”的说辞,只继续问道:“不过柏岚你不是在鬼界当差?怎么有时间来人界了?”
被点了名儿的黑衣人牧迟叹道:“还不是因为这城里的事情。该死的人还活着,该活的人却死了。牵扯到寿命问题,鬼界自然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
叶昱闻言摸了摸下巴。
前半句来说,他多说能猜到是在讲谁。毕竟就牧迟方才那攻击来看,不是直接要命,也多半是得折寿。可那个该活着的人……
“你是说那骗子所杀的第一个妖物,本来是不该死的?”
叶昱皱眉问道。
从他知道的情报里来看,好像也就这个最符合了。
果然如他所想,牧迟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点了点头道:“这事儿要说起来还挺可笑,那道士确实是有几分功法,可仔细论起,基本和没有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师父您绝对猜不出来,被他杀的那个是个什么人物。”
还能什么人物?
叶昱奇怪:“不是说是个贪图人间,进城游玩儿的山野小妖?”
“如果他都算是小妖,那世间也没几个能称是大妖的了。”
牧迟摇了摇头,远远眺望着山下的城镇,心情复杂道:“那只妖是这方的守护灵兽,护着这片土地已是百年之久。只是外形长的凶猛丑陋,比那道士还不像个好人就是了。”
守护灵兽这种存在,别说人界,就是三界之中也颇为罕见。
叶昱重生之前在四处游玩儿的时候遇到过几次,只是那些守护灵兽都是和他们所守的一方人们安稳和谐,却从未听说这种让人给杀了的情况出现。
不过……
“如果是守护灵兽,能让他这么容易弄死?”
叶昱奇怪。
不光是牧迟所说,就他自己感觉来看,那道士也不是有多难对付啊?
“确实,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话,十个加起来,也不可能是那灵兽对手的。”
牧迟点头认可了叶昱的猜测。他说:“可是师父你应当明白,如果是费尽心力守护了太久的对象皆无一不希望你去死的时候,那生命的意义,好像也便不是那么必要了。”
他说着,给叶昱递了个略显复杂的眼神儿。
后者一愣,随即似想到了什么,也低下脑袋,抿唇收了气息。
就像牧迟说的,这种感觉,他不能更懂。
当年师门在他心里眼里就是天地,师门的荣耀是他的荣耀,师门的繁盛也是他的责任。他把一切都想的太重,也重的理所当然。直到这份沉重在一瞬间轰然崩塌,并且还直直砸落在他身上,妄图治他于死地。
在那段时间里,叶昱虽说是有自救,但心底却浑浑噩噩的寻不出生存的意义,或者说活下去的必要。所以他不会怪罪张弛那穿胸一剑。所以……
“杀了那个灵兽的,其实是城里的百姓。”
叶昱肯定道,那微微垂下的双眼中,写满了寒冬似的冰冷。
牧迟看在眼里,唇瓣轻磕了两下,好像是妄图去劝句什么,却在纠结片刻后,摇摇头道:“杀了它的其实是它自己。但是如果只是这样,它去了枉死城便是,也不需要我们鬼界的人出手的。”
叶昱挑眉:“是那道士又做了什么?”
“他吸干了那兽的灵气,让自己修为硬生生往上冲了一个档次。”牧迟点头道:“他本来阳寿已经将尽,结果这么一弄,硬生生是给他又添了三百年的寿命。所以才会有我此次前来,把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收回去了。”
牧迟说着,面上的惆怅更多了几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听着这话,他向来云淡风轻的师父却是突然瞪了眼睛,眉头一紧道:“你可知他是如何吸的那灵兽灵气?”
“估计是什么法宝吧,毕竟我到目前为止,还没从三界中听过能做到这般的功法来着。”牧迟摇摇头:“不过如果是法宝的话,那玩意儿可就真是太吓人了。师父你怕是不知,他不但吸干了那灵兽的灵气修为,连带着对方的灵魂和肉体的炼化了个干干净净,这、诶!师父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