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冥云心中翻滚着淡淡的怒气,对着这副模样的秦清却发不出火来,闷闷问道:“还疼吗?”
秦清一怔,摇了摇头。
狭小的船舱里笼罩着沉闷的气氛,叫人喘不过气来,霍冥云一言不发地盯着秦清,眼神晦暗难明。
秦清忽地开口,轻声道:“……疼。”
霍冥云眼睛里突然亮了一点微光。
“手上那道伤口估计伤到骨头了,”秦清道,“背上撞了山石,被棱角划了口子。腿上都是小伤,不碍事。”
霍冥云大步走来,秦清一惊,后退半分,还没等开口问怎么了,就被小心翼翼地引至了飘着轻纱的枣红色木床旁。
秦清道:“我不用躺着,没事,况且我这一身……”又渐渐在霍冥云的眼神下息了声,迟疑了下,翻身陷进了柔软的床榻间,湖兰绸被迅速被晕开了一点刺眼血色。
霍冥云心上像是被尖锐的细针刺了下,一股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不由得绷紧了下颚线条,原本艳丽的五官因为紧锁着双眉多了分戾气深重的味道。
秦清放松着肢体陷在如云朵般绵软的绸被间,被刻意忽视的疼痛肆意蔓延开来。内里的伤情被治愈了个大概,只剩时间来调养。倒是伤在外的细小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愈加严重了,泛着疼意昭告着存在。同一时间,来自神识深处的疲倦如潮水般涌来,秦清微闭了眼复又睁开。
“睡吧。”霍冥云半跪在床边,声音很轻,带着很温柔的诱哄的意味,“睡起来了就都好了。”
秦清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睡去,谢知椿生死难明,还没有彻底离开长岭,随时都可能会有危险发生,可是耳边霍冥云的声音传来,好像潜意识就觉得一切都安全了一般,难以抵抗睡意,放心地拽着躯体坠入安睡中。
霍冥云等待着秦清呼吸平稳后,将脏污乱发丝拨开,露出那张恬淡安静的面容,又伸手隔空虚虚描画着轮廓,回想起四位长老对秦清的评价。
“冥云你可得看清楚了,此子面相有情又无情,是最不可托心的那种人。”
“哈哈哈哈我一直都不信面相这说,但我信咱们小冥云的眼光,你们呀甭c.ao心了。”
“……慎。”
“我修杀气,识杀孽,见过无数人,却从未见过这般人。此子身无杀气更无杀心,但积累着上一辈流传下来的杀孽,走到何处便会引起一场血风血雨,除非身死,再难化解。”
霍冥云双眸已恢复往常墨黑,神智再清醒不过。她低下头一笑,语气回到了熟悉的调笑与一股桀骜味儿:"我因疯魔之症大厮杀虐被族人称作杀星转世,诶,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秦清陷入沉睡中,没有回应。
霍冥云以魔气化刃,仔细割去细小伤口旁血污黏住的衣裳,再施清身诀除去尘埃血迹,最后捻了白玉药丸化成药泥轻轻覆上。折腾了一小会儿,额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霍冥云心想这活计可比三更起五更睡地练武麻烦多了……又坐在床头半抱起秦清,小小的动静惹得怀中人略皱了眉,霍冥云便不敢动了,待秦清呼吸重新平稳后动作轻微将背后翻转来,就这么维持着半抱着人的别扭姿势慢慢上药。
待所有细小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逐渐愈合,霍冥云才轻舒了一口气,将秦清轻柔放下后又披上一件外衫,将薄纱床帘垂下后站在外静静看了一会儿,方看到自己被连带着染上斑斑点点污渍的衣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一个抬首,终于看到了还飘在半空的谢知椿。
不知过了多久,秦清觉着自己仿佛在海洋里缓缓上下沉浮着,无法醒来。耳边好似有咔嚓细小的声音传来,却不禁让人沉睡得更深。一丝光亮透了过来,秦清努力挣扎着如破水面般奋力而出,然后猛地坐起急促呼吸着。
“怎么了,”守在床边的霍冥云掀帘着急问道,“做噩梦了?”
秦清急促喘着气,视线慢慢从自己身上披着的陌生外衫移到有些焦急的霍冥云脸上,堪堪平静下来,道:“我没事……”又见自己衣裳被剪出大大小小的口子,丑陋伤口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白皙的皮肤,忙将滑落的外衫揪紧挡住,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霍冥云仓促移开视线,退在外任轻软薄纱垂下,道:“你还带着多余衣裳吗?”
轻薄的软纱悠悠晃荡,根本挡不了什么,给狭小的房间里添加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
秦清低低嗯了声。
霍冥云突的有点失望,急忙忙别过身以掩饰内心某种不轨的想法,故作正经道:“你换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响起,钻进霍冥云耳朵里,挠在心尖尖上,直教人心痒痒。霍冥云闭了闭眼,愈想屏退声音不受打扰,那声音就愈发招摇。
霍冥云按捺不住,朝外间走了走,背对着秦清的耳根悄悄爬上了一抹粉霞。
秦清换了件素色衣衫,衬得眉目清淡脸色更是苍白,整个人飘逸的像不停留此间的仙子般。拉开薄纱缓步走出,问:“谢知椿怎么样了”
一开口便是问旁人,霍冥云撇撇嘴转过身,状似抱怨道:“你怎么不问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