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正域而来,一路至今,如同被冥冥中的力量裹挟着,只能避无可避迎头向前。顺势自然,一手布局,今时却突然迟疑着萌生了对己身的怀疑。
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世人皆理所当然般觉得羽族之子承载着整个家族覆灭的仇恨,不达复仇目的决不罢休,然而秦清心中从未有过什么波动,更说不上什么众人津津乐道的不共戴天的仇恨之情。
多番谋划布局,不过是觉的该这般,便做了。
但真的值得吗,母亲会乐于看到自己这般做吗?纷乱的疑问闪过摇惑着秦清心魂。
“我在想……”秦清淡淡道,“我的娘亲,为何这般取我的字。愿自我起,恩怨两清,罢了这人间是非?”
霍冥云道:“为何不是清风徐来,闲走人间?”
秦清看向天边,那厚重云层不知何时吹拂了开来,只留银纱般云雾轻柔笼罩着明月,洒下浅浅银光。
清浅月光将秦清身形描绘得愈加朦胧,衣袂翻飞,像是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她转首一笑,眉间冷色化作温柔笑意,如同回了人世间,道:“倒是好听,是我之求。”
霍冥云心中一动,道:“盼佳人之清妍兮,愿年岁与世事皆不负,如何?”
秦清怔住,眼角含着无奈笑意,道:“胡言乱语……”
“的确是我随口掰扯的,”霍冥云坦然道,“年岁终会远逝,世事寻机挑衅,所以我向来不屑说这种虚无缥缈的祝愿之词。不过……”
霍冥云展开笑靥,眸中闪烁着光芒:“现在我能得知祈愿所有美好之事都降临到心系之人是如何滋味,也会去祈天赐福了。”
“我不知你的娘亲取这字意欲为何,但我觉着她必满心怀着与我相同心情的虔诚祝愿。”
“愿天下之幸,皆降于尔身。”
秦清手指一点一点捏紧,蜷进掌心,一丝刺痛唤回理智,她躲开视线有些狼狈道:“满身俱是杀孽与因果,哪里有什么幸不幸之说,活得下去便不需多求了……”
霍冥云走近一步,低头看着眼前之人,秦清低垂眉眼轻抿着唇,长长的黑睫如受惊的蝶翼轻颤着,叫人心里软了一片,随着面前之人的靠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声低低的叹气声自头顶传来,又伴着微凉的夜风缓缓消散了。
“你知我心悦你什么吗?”
秦清浑身僵硬,抓住衣袖的五指无意识捏得更紧。
霍冥云刚想继续自顾自说话,突然好似发觉了什么,一挑眉,微微凑近了,便见秦清白玉双颊上胭脂之色愈加浓艳,睫羽抖得更是叫人心颤。
“你……”
“别说了!”秦清算得上是无理地打断了霍冥云的话,步履不稳地后退一步,道,“我去看看冬葵他们!”然后转身逃也似的踏空而去。
霍冥云站着未动,眸中噙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耳边再度响起四位护法恨铁不成钢的轮番劝诫,低声道:“罢了……再过段时日我定……”
又止了话笑了起来,也知道自己见着人就心软,是做不到步步相逼的。
另一边,秦清步履慌乱闪身进了侧殿。
管家刚安排好了走出来,一抬头见着独身而来的秦清,惊道:“虞卿小姐,怎么一个人?少楼主呢?”
秦清稳定心神摇摇头,一出声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发紧,轻咳了声复道:“没事,就是过来看看冬葵他们。”
管家欲言又止,应了句好挂笑告退了。
秦清刚进了偏殿,就听着了摔打怒骂的重重声响,不禁眉头一蹙推开了门。
殿中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冬葵脸上还有着泪痕带着哭腔喊别打了,另一些孩子挤在摆满珍馐的圆桌旁,蠢蠢欲动投去垂涎目光,想吃又不敢动。
秦清扫视一圈,殿内之景尽收眼底,看得明白。还缠在一堆的两个孩子听到骤然安静的旁人立刻明悟情况有变,赶紧一咕噜分开爬了起来。
被压在下面狠打了几拳还不敢还手的冬棕爬起来看向秦清,眼睛一亮,复又想起自己这副惨状,讪讪笑道:“虞卿姐来了……”
“怎么还打起来了?”
冬棕看了眼还拉着长长一张臭脸的良岳,道:“没事,闹着玩呢。”
扑哧扑哧扇翅膀的声音传来,玄婴在横梁上传来嗤嗤讥笑声:“欺负到你头上还闹着玩呢,我看啊这样下去迟早个个都欺负到你头上来。”话里倒是很有打抱不平的意思,就是整只雀牢牢守在横梁上一堆流光溢彩的魔石旁,没有半分要动的意向。
良岳y-in着脸一言不发,扭头就在桌前坐下,也不管其他人,直接上手开始吃了起来。其他几个孩子赶紧让开了地方,怯怯看着良岳,又迟疑看向冬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