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凉意的手掌覆上额头,是熟悉的触感,楚云深眨眨眼,一滴细细的汗珠从眼尾处滑落,又被温柔拭去。
席枫停下脚步,拿纸巾帮他擦汗:“都蔫了。外婆的墓地怎么在这么高?”他拉青年到旁边的大石头坐下。
楚云深舔了舔嘴唇,一瓶水适时递过来,他眸子弯起来,喝了一口水:“外婆自己选的,说喜欢高处的风景,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我妈妈跟舅舅他们——不怎么和睦。”
“没关系,我跟你和睦就行了。”
“嗯!”
半个小时后,楚云深他们来到一处风景优美的墓园,风景虽好却冷清,只有一个守墓人,登记本却有不少名字,还有一些不能前来的客人会委托守墓人帮自己照看。
“小娃娃又来了?”守墓人是个老爷爷,还记得楚云深。扫墓的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些面孔,这个瘦瘦的男孩子,总是沉默背着一个书包,独自一个人,不辞辛苦捧着花过来拜祭。
“爷爷好。”楚云深在登记本写下名字,顺便委托老爷爷在平时帮忙看顾一下外婆的陵墓,对方笑着答应。
楚云深反牵着席枫的手,有点紧张回头看他。席枫笑:“都第三次见家长了,还紧张?”要紧张,难道不是他这个当事人紧张吗?
“外婆一定会喜欢你的,你那么好。”楚云深轻声道。
照片上的老人笑的慈祥,岁月定格在楚云深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幕。
楚云深松开席枫的手,半蹲在地上拔那些刚长出来的杂Cao。
席枫把带来的花摆放好,还有新鲜水果,他起身恭恭敬敬朝老人鞠了三个躬。
楚云深仰头看他,琉璃色的眸子似热泪盈眶,又或者是席枫看错。“需要跟外婆说悄悄话吗?”席枫揉揉青年的头发,声音柔和。
楚云深摇头,伸手出去。这一次没有以往的悲伤空寂,他确信身边这个人不会离开。
席枫会意,握着他的手,陪在身边。
“外婆,我来看你了。”
“他叫席枫。”
楚云深情绪有些不稳,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跟外婆聊天是他唯一的发泄途径。
席枫没有c-h-a话,只是及时擦掉青年脸上滑落的泪水。他想,云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除却刚开始,会因为做恶梦在他怀里痛哭发泄,后来的日子,对方笑容多了,几乎不会软弱落泪。
楚云深拿手背抹了一下脸,眸子通红,席枫按住他还要揉的手,轻声道:“别揉了,不遇都要变成兔子了。”他仔细替青年擦掉眼角的泪,揽着人的肩膀,转向石碑,“外婆肯定不想看见她的亲亲外孙哭的这么凄凉,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照片上的老人只是笑,微风吹过,地上的百合花瓣动了动,似乎在柔声应和。
席枫松开揽着楚云深的手,起身理了理衣服,对上楚云深不解的目光,他只笑:“我把人家小外孙拐走了,光鞠躬似乎不太诚意。”话毕,席枫端端正正跪下来。
楚云深怔住,席枫牵过他的手,吻了吻指尖,郑重承诺:“外婆,以后云深交给我。”他笑着看向青年,“以后他必定晴空万里,y-in霾散尽。”
楚云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他伏在席枫的肩膀上,似乎要把从前的悲伤释数哭出来,从此真正晴空万里。
席枫心疼,给他轻轻拍背,“早知道不说了。”
楚云深哽咽说不出话,但是拼命摇头,把席枫搂得紧紧,席医生只能半抱着人站起来。
席枫忙着哄人,也是才看见不远处僵住的妇人,他开始没当回事,以为是隔壁拜祭的,可是转过头来略一思索,那个妇人……眉眼似乎跟楚云深有几分相似。
“云深。”
楚云深情绪慢慢平复,略微拱了拱他的颈窝,席枫小声道:“那边那个,不会是你妈妈吧?”
楚云深趴在他肩膀没动,隔了几秒抬头,他此刻狼狈得很,大哭一场,不仅自己,还糊了席医生一身。对于突然遇见的亲生母亲,楚云深擦了擦眼睛,跟对方对视几秒,平静开口:“妈。”
楚母看出他们的关系,这个陌生男人跟自己儿子之间很亲密,她想到那种可能x_ing很愤怒,指尖都在发抖。但楚云深猝不及防趴在席枫身上哭了一场,她从前对儿子忽略的种种,重新漫上心头——
“嗯。”楚母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指责她没有底气,装看不见又不行,动作略不自然把花拿上来,楚云深低声道:“我来吧。”他说完接过那束百合,放到旁边。
“妈妈,他们是谁呀?也是来看外婆的吗?”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问道。楚母张了张口,对上大儿子平静的脸庞,蓦然失声。
倒是旁边的中年男人开了口:“诚诚,不许没有礼貌,叫哥哥。”
“你是我哥哥吗?那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哥哥为什么不跟我们住一起呢?”叫做诚诚的男孩走过来拉楚云深的手,他还不到云深肩膀高,仰着脑袋,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盯着素未谋面的哥哥。
手上传来陌生的温暖,楚云深余光看见母亲有些紧张的神色,收回手,垂下眼眸:“我不在这边读书,所以你没见过,我们先走了。”他说完转向席枫,拉过人,道别之后,身影渐行渐远。
走出好远一段距离,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席枫看着越发沉默的青年,手腕用力,把人扯回怀里,借着重重叠叠的树枝,低头亲了一下他,“很远了,别走了。”
这个吻一触即分,楚云深搂着他的腰,追逐上去。
毛毛雨依旧绵延不绝,山林间清风带来入骨的寒意,却比不过层林掩盖下的热情。楚云深安安静静靠在席枫肩上,“她怕我伤到他。”不需要指代,两人都明了其中的意思。
席枫把人拉开一小段距离,对上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指腹擦过他眼角,徐徐开口:“我认为,阿姨只是对于忽略你这么多年的愧疚,她紧张,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向小儿子介绍你的存在。怎么说,都会牵扯到以前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