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词脸上被逗弄出的浅浅笑容陡然凝滞,轻轻抿了唇角,再望向本就沉闷的旬长清,瞳眸深处掠起了一抹恼恨之色,她先道:“如何就死了?”
“听马厩里的人说吃了有毒的东西,不光公主的马,其他的马也死了几个。”
第68章 世子
小丫头的话似懂非懂,卫凌词愣了愣, 旬长清先站起身, 弯唇讥笑道:“怎么就吃错东西了?去找于叔去马厩,我倒想看看是真毒还是假毒, 马厩里那么多马要死就该一起死才是。”
卫凌词转念直接忽而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 嘴唇蠕动,却没有再说话, 雌雄两匹马, 如今死了一匹, 只怕郡主府里的马形单影只。
于寅本在账房里算账, 听了小丫头的话, 也怔了半晌,手中的账目来不及核对, 就急匆匆地去了马厩。
旬长清喜欢马,但很少骑马,对于这些也是一窍不通, 倒是卫凌词近前,查看了几眼口中仍有白沫的马,又去其他马厩里看了同样症状的死马,问着一旁兀自发颤的马夫:“吃了什么才成这样?”
马夫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本是念着平南王府里主子少, 差事轻松, 就托人找了管家才进来, 可是前些r.ì子王爷回府后,二公子来夺了马,马厩里就不平静了。
公主的马是御赐之物,他们做下人的,自是好好看管,但今天早上他过来的时候,马就死了。失职是小事,公主发火才是大事。
他望着一旁缄默不言的旬长清,心反而一沉,他知道公主有多宝贝马,又听到了卫凌词回话,忙道:“小的也不知,早上来了之后这些马都没j.īng_神,就以为饿了,便拿了C_ào过来给它们吃,可是吃了几口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马夫跪在地上,望着赶来的管家,求救道:“管家,小的也不会知道怎么回事……您……您救救小的。”
于寅也觉得脑袋疼,前几r.ì二公子与公主险些为了这马起争执,今r.ì又死了,这王府越来越不平静了,他也不知所措,望了一眼倒地的马儿,只好从中周旋道:“公主,要不派人查查?”
旬长清脸色y-in晴不定,蓦地淡淡一笑,眸子里却是生起了寒芒,脸上挂起了不深不浅看在人眼中更似寒凉的冷笑,她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于叔,你认为有查的必要吗?畜生而已,搅得阖府不宁,倒是长清的罪过了,死了便死了。”
于寅语塞,惊出了一身冷汗,此事查与不查,都是下人的罪过,如此也算省事,再者这件事闹大了也是不妥,旬长清方才的话已知背后人,只是不知畜生二字说的是马还是背后人。
只有马夫听到说不查,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保住了这份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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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弯月横过天际的时候,紫缙回来了。
一身黑衣,手中却没有带兵器。
卫凌词一眼看到她,便惊得走出屋子,“你动手了?”
银色月辉浅浅洒落在黑衣之上,长发垂在肩际,紫缙面色惨白,但好在步伐稳健,看向卫凌词的眼中多了些愧疚,道:“我跟踪了一下午后,便被人发现了,来了几人,武功高强,我只好仓皇逃回来了。”
旬长清闻声走出来,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伤势并不是很严重,放心道:“人没事就好,回去休息吧,此事不用再管。”
紫缙摇首,周身莫名有一股寒意,如无形的冰块凝固了她的血液,“那个货郎不简单,与我对敌的几人武功也不差,若是凌云弟子遇到了,只有吃亏的份。”
凌云的事,旬长清不好c-h-ā手,由得卫凌词去问,听她道:“你j_iao过手,可看出是哪个门派?”
“不知,来人招数很杂,似是江湖上小门小派,来头不大,只是帝京中这些人物越来越多了。”
卫凌词颔首,紫缙身上有伤,又命人去请了大夫,折腾了半宿。
此事惊动了旬翼,特地派人问候了一句,听闻人无事,送了些药材过来。
但是前院里响动更大了些,旬长清命人去探探消息,可也无疾而终。
旬长清未曾想到白r.ì里的事情惊动了旬翼,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前几r.ì两个孩子因着马闹得不痛快,他未曾说话,今r.ì听闻马又死了,他不傻,自是能猜到经过。
旬亦白的x_ing子被他母亲谷梁音娇惯成如今的模样,他与长子旬亦瑭本是双生,他为小,又是嫡出,自是人人宠着,以前府内两个庶出的女儿不敢招惹他,而如今的旬长清x_ing子倔强,二人又是初次见面,不知对方x_ing格,争吵也是常事。
可是动辄到下毒,却是不能忍。
在曲径回廊下见到人,旬翼本是战场出身的人,见到吊儿郎当的人,心中气不过,扬手一巴掌挥向了旬亦白,军人手劲不小,一巴掌抽得旬亦白往后退了几步,若非身后小厮扶住,只怕会跌倒在地上。
旬亦白当即捂住了脸颊,火辣的感觉让他觉得面子过不去,推开了小厮,仰首回道:“爹,你凭什么乱打人。”
回廊处无人,也未点灯火,如墨的夜色里,人影都是模糊浮现,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旬亦白,若嫌府里待得不痛快,便滚回西南,反正她们都留在西南,你也回去得了,别在这儿给本王丢人。”
旬翼训完人,转身就走,留下一脸茫然不安的旬亦白,西南艰苦,战乱颇多,无法与帝京相比,他不愿回去,忙喝退了小厮,自己跟上了旬翼。
夜渐深,人已静时,书房内多了一道身影,面貌八分像旬亦白,只是身形高了些许,一身月白的长袍,眉眼带笑,见旬翼进门后,唇边笑意愈发浓厚,行礼道:“爹。”
旬翼面色不豫,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坐在椅子上,看到跟来的旬亦白,忽地目光一凛,指着门外道:“跟过来作什么,滚出去。”
旬亦白一脚落在门槛内,听了这话,进也不是,出也不愿,只好求救的眼神落在屋内人的身上:“大哥……”
立在二者中间的旬亦瑭亦是尴尬一笑,知道旬翼的脾气,摆摆手,为难道:“爹生你的气,我也劝不了,你又作什么幺蛾子了。”
多了个人打圆场,旬亦白觑了一眼不言不语的旬翼,落在门外的那只脚顺势跨了进来,指着自己肿了半边的脸颊,“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挨打,爹以前发火好歹还说个名头,现在直接动手,还让我滚回西南。”
滚回西南四字让旬亦瑭眸色一震,示意旬亦白不要说话,自己走近旬翼,温和笑道:“爹,二弟爱玩,您也知晓,打了气就消了,西南那里儿子已经处理稳妥,待帝京稳定后将霁儿她们接过来,何苦让二弟再走一趟。”
比起旬亦白的话,长子的话更为合理,旬翼脸色已经微沉,敲了敲桌面,对着旬亦白道:“马厩里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旬亦瑭白r.ì刚回帝京,王府未回就直接去了宫里,对马厩里的事一概不知,现在也不知如何替旬亦白辩驳,只是同样疑惑的眼神落在后者的身上。
提及马厩里的事情,旬亦白的脸色乍红,怒道:“为何与我有关,那个丫头说话没大没小,说是不查,又暗指是我做的,依我看是她心虚不敢查,一匹马而已,我为何要动这心思。”
旬翼的眸子依旧存在质疑,只是语气不似方才般坚硬,“当真不是你?”
旬亦瑭欲言又止,被身后的弟弟抢了先,“当然不是我,我不过喜欢那个没主的马而已,有主的东西我何曾去抢过,再说那丫头脾气也不好,能将旬洛拒之门外,如今您又偏袒她,儿子可不想惹祸上身。”
一番话下来,旬亦瑭也听得七七八八,见旬翼面色缓了些许,他才开口劝道:“爹,二弟说没有,那便与他无关,要不儿子去查查,不能冤枉了他。我回来时,也带了些礼物给长清,恰好是刚驯服的烈马,明r.ì我给她送去,也好安她的心。”
一番话滴水不漏,让旬翼找不出错处,错不在旬亦瑭,他便道:“不管此事如何,我告诉你二人,平南王府里不准出现外面的肮脏事,这件事为父会派人去查,你们先回去吧。”
眸色缓和沉淀了些许,他在书案后坐下,只是神色摄人,沉思了片刻,传来自己亲信,细细吩咐下去,这件事必须查清,只是其他人去查,未免有失偏颇,不如自己人去查,也有说服力。
只是站在一旁的旬亦白心中不甘,上前一步想说话,却被兄长踹了一脚,被他拽出了书房,两人都是男子,但他武功比不得兄长,拖拽了一段路才停下。
黑暗的庭院中,只有风过树枝的声响和旬亦白粗粗的呼吸声。
他心中也恼怒,道:“你拖我干什么,我说不是我做的,爹他不信,你也顺着他,大哥,我就不明白,你为何也偏袒那丫头,不就一匹马而已,死了就死了,查什么查,一个庶出的丫头……”
“够了,旬亦白,祸从口出,如今娘不在,没人护得了你,”旬亦瑭陡然打断了他的话,脸上乌云密布,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攥住,遥目四周,确信无人后,他道:“这句话你就算烂也烂在肚子里,若被父亲听到了赶你回西南,我也劝不了。”
半个时辰内挨了两顿训斥,旬亦白冷冷地撇嘴,依旧不甘心:“这件事早晚都会知道,爹不就等着那个女人的骨灰弄进自家祖坟,可是他也不想想,一旦这样做了,便昭告天下,旬长清就不是嫡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