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田叫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唐缈闷声说。
“你回来,你帮不上忙!”小田喊。
唐缈突然转回来, 抢过唐好手中的塑料袋,将剩下司徒湖山的血全抹在自己脸上。那些血接触空气久了, 早就浓稠粘滞, 有些还成了干痂, 唐缈毫不在意,兜头兜脸地擦着,甚至还把塑料袋底朝天翻出来, 用面颊去蹭袋子底部那一点血痕。
“现在行了吧?”他血糊糊地瞪着小田。
小田反正也看不见,只听耳朵边一阵塑料摩擦的稀里哗啦声,于是说:“差……差不多了吧。”
“我担心他,过去看看总行了吧?”
“行吧……”小田说。
“他骗我也就算了,你也骗我。”唐缈埋怨。
“呃……”小田摸摸鼻尖, “我这身份, 也不太说得出口啊。我和你田姐夫下个月就领证了, 有些事情他还不知道呢。”
唐缈啐道:“你们都是什么毛病!”
他钻过隘口, 盯着前方的光线, 快走几步追上了淳于扬。
淳于扬十分诧异,看到他满脸血红后又吓了一跳, 停步说:“你回去。”
“不。”
“别给我添乱,回去。”淳于扬擒住他的胳膊。
“我看着还不行吗?!”唐缈甩开。
“回去吧,别犯小孩脾气。”淳于扬软了下来。
“没有脾气。”唐缈说,“我是傻瓜,不敢有脾气。”
淳于扬知道他这是生了大气了。
“那你不要往前走了,”他嘱咐,“那虫子是六亲不认的。”
唐缈冷冷说:“我知道。”
他脸上明显处有一个血块,淳于扬看着实在难受,伸手要替他摘去,被他扭开了。
“赶紧去弄虫子,我在这儿看着,万一出事了我还来得及救!”
淳于扬无奈一笑,继续向前。
唐缈垂头立在原地,脸上y-in晴不定,忽的脾气上来,往石壁上捶了一拳。他不暴躁,从不自虐,这一拳打得他痛彻心扉,可是不打这一拳,胸腔里的一股邪火却无处可去。
唐好拖着腿一瘸一拐找来,轻拍他的肩,问:“缈哥哥,真生气了?”
唐缈撩起眼皮看她,又借着微弱光线看见不远处仿佛犯了错的小田,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说:“没有。”
生气太简单了,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气愤不已,暴跳如雷。他看在姐姐妹妹份上,愿意挑战一下更高难度的东西:消气。
当然消气的对象不包括淳于扬,他至少还得再恼他三个月,或者半年。
良久良久,淳于扬返回,简单报告说剩下的两具尸体都已经解决。
唐缈已经等得满头冷汗,浑身发紧,看到他后猛松了一口气,又骤然瞧见他手臂上刺眼的血口,便背过身去咬了半天嘴唇,不再理他。
弩张蛊衣是相当相当能吸血的,唐缈刚才看过。
小田和唐好故意大声交谈,好像解决了弩张虫后有多快活似的,唐缈只是报以沉默。
淳于扬将装着盐水蛇r_ou_的大搪瓷缸交给小田,俯身背起她往台阶上走。两人走在最前方,唐好跟随,唐缈一个人落在最后。
小田不住地回头看唐缈,看一眼就捏一下淳于扬,在他耳旁道:“你快说话呀!”
“说什么?”淳于扬问。
“你不是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挺会说的嘛,关键时刻倒哑巴了?”
“等会儿吧,他正在气头上,现在不要去找晦气。”淳于扬埋头爬台阶。
唐缈晦气得脸都黑了,而且越想越恼恨,他想淳于扬把我当什么东西了?什么叫小田与唐家有渊源,小田去求他,所以他才跟来的?明明是他自己和唐家也有渊源!不但有渊源,还是三代以内直系血亲,亏他能忍着不说!
他是真觉得我傻!唐缈忿忿不平。
台阶陡峭狭窄,淳于扬爬得艰辛,小田不停地要求他放她下来自己走。到一半处时,他实在拗不过,只得让小田坐在台阶上等,自己先去处理上面的虫。
唐好放出来的弩张虫共三对六只,已经抓了四只,山顶大屋里还有两只。那两只虫比较好打发,不需要用血,只需要把生r_ou_带去就行。淳于扬略微准备,独自一人爬了上去。
他走后,小田对唐缈说:“你别生他的气了。一来外公当汉j-ian不是光彩的事,他不想四处招摇。二来他连我都没告诉,我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认识他都十几年了。三来他虽然没说,但事也没少做啊,看在他埋头苦干的份上,算了吧。”
唐缈勉强扯了扯嘴角:“不生气,气消了。”
唐好又见缝c-h-a针:“缈哥哥,毕竟我家家破人亡跟唐柏仪有直接关系,要不是他把弩张蛊的秘密抖落给日本人,我家就不会连续挨上几年空袭,也不会被多摩部队一次一次打击,至少还能留下几个活人,淳于哥哥心里有顾虑,我理解他。”
“可关他什么事儿?关他妈什么事儿?”唐缈问,“他坦诚告诉我,难道我能宰了他?”
他叹息:“可见他信不过我。”
小田欲言又止,唐缈摇手以示不用说了。
又是许久,终于听到头顶上传来淳于扬略显疲惫的声音:“好了。”
“虫抓住了?”小田仰着脑袋问,“确认?”
“嗯,上来吧。”
唐好首当其冲,小田精神百倍,唐缈不甘不愿,三人如今倒是在同一起跑线上,两个瘸腿,一个崴手。论伤势还是唐缈比较重,小田只是割伤,唐缈腕上可能要打一两个月石膏。
淳于扬站在洞顶拉他们,先拉唐好,随后小田,最后才是唐缈。
唐缈不愿意碰他的手,看见便打开了。
淳于扬十分干脆,伸出双臂硬要去抱。
“让!让让让!”唐缈没好气地说。
淳于扬偏不让,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突然淳于扬问:“你喜欢吃什么?”
“哎?”
“喜欢吃什么菜?”
唐缈莫名其妙,但他不是那种一硬到底的个x_ing,随口说:“油焖大虾。”
“……”淳于扬说,“这道菜我不会,换一个。”
“……”唐缈说,“糖醋排骨?”
“还是换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以后我做饭。”淳于扬双手发力把他提了出来,结果手臂上刚刚愈合的刀割伤口迸开,血又渗出。
唐缈心里一急,连忙扶住喊别动,淳于扬对他的反应特别满意,故意又动了两下,打算把自己弄得更惨些。这举动跟小孩子故意摔跤吸引大人注意力没有本质区别,不造出点儿伤处来,怎么让人心疼呢?
小田在一旁看得r_ou_麻,心想我跟我对象还没这样撒过娇呢,淳于扬这一米八六的大小伙子,居然也不要脸的。
淳于扬真不要脸,可劲儿作了几分钟,唐缈初开始还上当,后来就背过去不理。小田忍不了,没事找事地晃着手中的搪瓷缸,现在里面装着六块腊r_ou_,沉甸甸的有好几斤重。
“这该怎么处理?”她问唐好。
唐好压根儿没想到这一环节,被问楞了,说:“对啊,怎么处理?烧了还是埋了?”
“死虫子就随手扔了呗。”小田说。
话音入耳,唐缈打了个冷战,他想起了一件极要命的事。
淳于扬既然与唐家有血缘关系,体内有弩张蛊,那么根据唐好的说法,一旦弩张母虫被抓住杀死,那么他体内的蛊就不再受控制,说不定哪天也会破茧化虫!
瞬间他脸上变色,方寸大乱,一把捂住了淳于扬的嘴。
淳于扬正时不时蹦出一两句腻话来,见状住口,不解地望着他。
“你……”唐缈额头上沁出冷汗,“你肚子里有蛊啊!”
“你肚子里也有。”淳于扬在他掌心中说。
“我肚子里是姥姥的缠丝,至多喝我几滴血,你肚子里的闹起来会死人啊!”
“那又怎样?”淳于扬并不在意,“早晚要死。”
“不一样!”唐缈慌了,漆黑的瞳仁在眼眶中微微震颤,手心里全是汗。
不但他慌,唐好也慌了,刚才杀虫时她考虑过后果,但只想起了唐家那门断绝来往,从未见过,更无感情的远亲,比起他们的安危来,解决眼前危机显然更重要,这是个取舍问题。她没料到淳于扬居然也是半个唐家人,就因为她杀死了母虫,便把淳于扬和那门远亲都推到了悬崖边上!
淳于扬轻拉开唐缈的手,笑道,“别忘了虫子都是我抓的,我都没介意,你们抖什么?”
“你你你……”唐缈抖得更厉害了,洞x_u_e中那恒定不变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全被抽走,寒意灌入,脑子发木。
淳于扬低下头,正要去舔他的手心,外面传来的一声山崩地裂的爆炸,四个人都被震得左摇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