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怡引着崔衡进来后,发现皇帝不在,便笑着解释道:“陛下大概是不放心陶大人,又跑去看看了,崔大人稍等,我去泡茶。”
崔衡听了,脸色沉了沉,坐下,盯着自己的画发起了呆。
明王大笑着迎了出来,看着自家皇侄郁闷的脸,强行调侃道:“听说皇帝陛下亲率大军,御驾亲征,直指凉洲城下,吓得后秦小皇帝亲自出来求饶?”
“皇叔听得是哪家的八卦,真相都从眼上长到下巴上去了。”宋炔背着手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听雨亭。
“皇叔啊,你的书还没写吗?”
“正着手准备呢,怎么,陛下又遇到哪个美人搞不定了?”明王一贯的八卦脸凑了过来。
“怎么说呢,如果你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却突然发现有另一个人苦苦暗恋着自己,并有点走火入魔的迹象,比如伤害你的心上人?”宋炔斟词酌句地说道。
“上中下三策,想先听哪个?”明王啪地打开折扇,很风s_ao地摇了几下,摆出了上京第一情圣的姿态。
“都说说吧”,宋炔盯着湖水,对明王的故作潇洒直接无视。
“这下策吗,简单直接。咔嚓,把伤害心上人的那人杀掉,眼不见心不烦”
宋炔打了个哆嗦,白了明王一眼:“这条忽略,下一条”。
“这中策嘛,比较中庸。和风细雨地跟这人谈谈,让他大彻大悟,从此解开心解,与心上人和平共处。”
“怎么谈?”宋炔眼睛亮了亮。
“这个,得具体到每个不同的人,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分析怎么谈?”脸上的八卦意味浓得要滴下来。
“算了,下一条”。
“这上策嘛,得拿捏好。适当的时机用适当的东西暗示一下那人,表明你对心上人的忠贞和对她的无意,让她不想和你交恶而知难而退。”
“谢皇叔,改天请你喝酒!”宋炔边说边快步走出了明王府。
“这么快,就悟到了我的精髓?真不亏是我们宋家的子孙呀!”明王看着那道背影,喃喃道。
宋炔直奔乾元殿,把崔衡画的十七幅画像从箱子里翻出来,捆成一捆,交给匆匆寻来的黄怡。吩咐道:“转告崔大人,让他在家休沐三个月,把这些画弄明白了,写个奏折给我,写妥当了,再上朝吧。噢,对了,你可以把我见到文雁青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黄怡转了转眼珠子,抱着画快速离去。
当等候在南书房的崔衡看到那一捆画和听到黄怡的传话后,脸色瞬间惨白,他脚步虚浮地回到府第,打开书房的门,走进暗室,把那些画放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都知道了,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压下文雁青的示警信,置陶疏桐于危地,还累及皇帝陛下亲赴敌国,以身犯险。哪一桩,哪一件,不够流放三千里的?但是,他只是让自己休沐三个月,让自己在三个月里灭了那点心思。
但是,怎么灭?他好想时光倒流至上元佳节,那晚,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地去观灯,如果不是正巧碰上那两个缠绵的身影,如果不是正好有文雁青的示警信到来,如果不是自己鬼使神差地做了那件连自己都不耻的事,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回到自己甜蜜的、纠结的、悄悄地暗恋着的日子也好。
崔衡呆在家休沐了三个月,呆在书房里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瘦了一圈,眼神枯井无波。
他带着自己的夫人,抱着那一捆皇帝画像,拜访了陶疏桐。
大楚的宰相和副宰相,相对无言,但听懂了对方心中的千言万语。
从此以后,他是大楚的国舅爷,皇帝的重臣,清河崔家的脊梁,情感上的苦行僧。
庆历十二年春,皇帝宋炔接宗室的少年子弟入宫授教,陶疏桐任太子太傅。
大楚这艘修整一新的大船已平稳启航,也许,大楚的未来掌舵人就藏在这群朝气勃勃的少年里。
但是,谁知道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