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宫地处西南,三人离开了紫薇庄,一路向西,夜间宿在风波城中。
谢永兴原本已是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还能捡回一条x_ing命。他由那神秘人抓着,好容易摆脱风上青的追击,在一片荒原上停了下来。
谢永兴倒头便拜:“多谢义士救命之恩!”
那神秘人转过身来,哈哈大笑,将谢永兴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叫谢永兴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那神秘人扯下面罩,露出光明城城主的脸来!
“爹?!怎么……怎么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你爹?”光明城城主左右打量他,问道:“你当真学到了袁策的半步神掌?”
谢永兴讷讷地点头。
“正好。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爹?你为什么这般高兴?我杀了师父,又害了谢副使,我……我……天机门一定不会放过我。您若是不处置我,光明城的那些将士们只怕要闹……”谢永兴左思右想,心头烦恼,一时间竟然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哭了起来。
光明城城主瞥了他一眼,笑道:“不必害怕,兴儿,你身怀异宝,应当高兴才是。”
“我?我身怀什么异宝?”
“兴儿,你知不知道,袁策的神掌为何叫做半步神掌?”
“因为中了那掌法的,走不出半步就要死。”
光明城城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语气轻蔑:“非也。这半步神掌,其实是半部神掌,袁策只得了掌法,未得到心法,将掌法练到极致,便容易失魂失智,疯疯癫癫。他又自作主张,在掌中淬上奇毒,搞出什么走不出半步就要死的命堂,嘿!真是可笑!这掌法神威赫赫,哪里用得着什么狗屁毒素来加持!”
谢永兴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那“失魂失智,疯疯癫癫”八字,登时倒退了两步,神情慌乱。
光明城城主看了一眼谢永兴有些狂乱的眼神,安抚道:“兴儿,幸好你现在练得还不够深,尚有挽回的余地。”
“什么挽回的余地?”谢永兴瞪大眼睛:“爹,难道你要我散去武功?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他神情紧张,眼珠神经质一般地乱颤。
光明城城主一手按在他肩膀上,压低声音温声细语:“爹爹这里,有那半部心法。你将心法练了,便是神功大成!”
风波城城头一家民房内。
龚长云正裸着上身给胸口上药,奉冥君掀开帘子,裹挟着夜晚的冷风和满腔的怒火走了进来。
龚长云用不着回头看,也能感受到他的愤怒,悠哉哉问道:“奉冥君这是怎么了?又和曜山君吵架了吗?”
奉冥君沉着脸走来,在龚长云身后坐下,冷冷问道:“风上青就在城中,我们还不动手?”
龚长云笑道:“我是不济事的。剩下奉冥君、曜山君与溧水君你们三位,能保证一举击败风上青和边从白吗?”
“金刚相就在赶来的路上。”
“加上他,也不一定就能十拿九稳。”
“那还要等多久?他们五人破我妖都,杀我皇子的仇,还要多久才能报?”
“既然都等了二十年,也不必急于这两天。”龚长云拉上衣服,撑开扇子悠悠地扇了扇,神色平静如水:“报仇这种事,是最不能急的。只要你活着,对手活着,你的刀,迟早能割断对手的头。”
奉冥君想起眼前这位智慧相的身世,想起他原本已经是十拿九稳,却还是叫那柳半成被人救走,隐忍多年,呕心沥血,一朝付之东流,这位现在竟然还能如此从容自若,委实令人佩服。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一个人来。”
“等谁?”
“洪家婆婆。”
“她是谁?为什么等她?”
“等她,帮我们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薛不霁等三人一大清早就出了城,继续向西行进。
中午三人在官道边的茶肆歇脚,正是晌午时分,官道上风波城的方向奔来一匹黑马。马上骑着一人,身着丧服,面容虽然娇美似二八女子,头发却尽成银丝,发间c-h-a着一朵白花。
“洪家婆婆。”薛不霁已认出她来。
洪家婆婆在茶肆外停下,翻身下了马,进了茶肆,径自冲他们三人走来,两步拜倒,向着边从白开口道:“边大侠,我洪家婆婆来收诊金了!”
边从白将她扶起来,坐到一边,神色复杂,问道:“谁过世了?”
“我徒弟。”洪家婆婆面容憔悴,语气却是十分沉稳。
倒是薛不霁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洪姑娘?!”
洪家婆婆看他一眼:“这位小侠也认识我那可怜的孩子?”
“洪姑娘怎么会?是谁杀了她?我在九山城见到她时,她还好好的!”
“是九山城的新任城主,柳垂杨。”
薛不霁也听说了,在那九山城的混战中,柳半成下落不明,九山城现在由柳垂杨接掌。但是洪楚腰与柳垂杨不是两情相悦么?柳垂杨为何会对她出手?
他心中满腹疑惑,就听见洪家婆婆说:“楚腰一心向着他,为他翻山越岭,到北境找接接续续Cao,为了这事,还断送了薛少侠的x_ing命,我们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哪知道那柳垂杨竟然如此心狠!我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徒弟叫他杀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要他柳垂杨赔命!”
边从白沉吟道:“柳垂杨有疾,不能习武,要取他的x_ing命不难,何须我出手?”
洪家婆婆说:“是这个道理。若只是柳垂杨,我出手就能了结了他。可是这柳垂杨不知从哪儿请来一名高手。这高手实力在我之上,我看只有刺客出身的你才能杀得了他。”
边丛白面露犹疑,风上青说:“你去就是。洪玲救了你的x_ing命,一报还一报,原该如此。”
边丛白一口干了茶汤,说:“好。既然二哥也这么说,那我就和洪家婆婆去了。等我取了柳垂杨的头,再回来找你们。”
他当即便站起来,要和洪家婆婆一道离开。薛不霁没想到离别的时候竟然来得这样快,心中不舍,追在他们两人身后出了茶肆。
边丛白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日离别,是为了他朝再聚!回去吧,我去为洪丫头报仇,不日就能回来。”
薛不霁目送他和洪家婆婆一道离开,这才回了茶肆,心中仍是依依不舍。
风上青见了他的模样,劝慰道:“以五弟的武艺,你大可放心。”
薛不霁点点头,复又笑道:“师父,等师弟的仇也报了,我们叫上五叔叔一起,去北境找梅伯父吧!”
风上青点头:“好,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有些想念。”
“师父,你们兄弟五个,除了我爹,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吗?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们与他相聚?”这位他听人提起过,应该是叫做霜雪君子韩冬至,在他们兄弟五人中排行老三。
“三弟有个妻子,是位不懂武艺,未能淬体的普通人。当年我们破了妖都之后,他就和我们约定好,要回去做个普通人,陪伴他妻子终老。那之后,他就不知去向,除了大哥被困白马寺的那一次,他主动前来相助,我们再没见过他。”
薛不霁点点头,原来三叔叔对妻子这般情深义重,可惜他妻子未能淬体,不能陪伴三叔叔到老。
两人喝了茶,歇够了,便继续西行,来到十里外的风波谷。这风波谷地势险峻,悬崖高逾千仞,唯有一条狭窄的栈道可容一人通过。
风上青与薛不霁都是武艺高超,自然不惧。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栈道上,强风迎面吹来,吹得两人衣袍翻飞,落脚却仍是稳稳当当。
两人行至半道,半空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一串碎石子从崖顶落了下来。
薛不霁疑惑地抬起头,风上青忽然抓住他的手,拔腿狂奔,就在这时,崖顶轰隆之声响彻云霄,大量巨石裹挟着雷霆之势,从天上滚了下来!
薛不霁难以置信,脚下一歪,半边身子已掉到了栈道之外!风上青拉着他的手,用力一甩,竟是生生将薛不霁拉了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块巨石已经滚落到了两人头顶!就算是已经淬体,被这样一块巨石砸中,两人也是非死即伤。风上青拔出拂尘,伸手一甩,这拂尘轻轻巧巧地击中巨石,仿佛是以卵击石,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只听轰地一声,这巨石轰然炸裂,碎成千万齑粉!
拂尘重新落入风上青的手中。他抓着薛不霁,两人提气踏在山壁上,左右闪避疯狂坠下的石头。薛不霁抽出剑,使出点苍碎雪指,以长剑为媒介,剑剑所到之处,巨石无不炸成碎片。
眼看两人就要躲过一劫,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鹰啸。这啸声中包含内劲,竟是震得薛不霁头昏脑涨。
“当心!”风上青拉着他,躲开一块巨石,落在栈道上。就在此时,半空中一片黑色的“乌云”倏然飘来,由远及近,由小至大,到了眼前时,竟是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