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们走在一条铁索桥上时,顾怀盏忽然敏锐听到了从桥对面处传来的一声异响,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闷哼声, 他加快脚步向对岸走去。
那里有三处洞窟,燃着幽光, 每个石窟中都陈列着一张棺材,声音是从左边的洞窟中传来的, 顾怀盏又听到了那声闷响,拔腿向左边跑去。
宴观从连忙跟上去一边喊着:“小师弟,皇陵中四处险峻,不要乱跑。”
顾怀盏置若罔闻,在靠近那处洞x_u_e时, 见地上有一滩血迹,是从棺材后方蔓延出来的,他心中警铃大作, 抬脚便要走进去。
宴观从追赶上去,从后拉住他的手臂道:“危险,小心有诈,不要过去。”
顾怀盏甩开了他的手,方一挣脱后他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棺材后的人正是当归,好死不死的在进入皇陵这一天怪症又发作。
兴许是这一次隔的时间过久,又或者是少了那池潭水的作用,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看上去要远远超过以往,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顾怀盏的到来。
紧随其后的宴观从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睁睁的看着顾怀盏如归巢的雀鸟一般扑到了那邪魔的身旁,顿时理智全无,将剑拔出剑鞘想当场就将那邪祟斩于剑下。
顾怀盏抽出霜蛟挡在上方,抵住宴观从落下的剑。
宴观从如同疯魔一般朝他大喊道:“为何拦我?为何要到他身边!”
顾怀盏道:“趁人之危绝非君子风范。”
宴观从放声道:“借口!你根本就舍不得他死,你到现在还不清醒,我这就杀了他,让你恢复如常。”
顾怀盏挡在当归前方,不肯挪动半步,正在此时,顾怀盏垂下的手被后方的人握住,他转过头去看,只见当归先前紧闭的双眼已睁开,正望着他。
“……怀怀。”他动了动,身上的伤口又绽开许多。
顾怀盏连忙道:“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当归缓缓眨动双眼,有些疲倦的说:“我将你弄丢了。”
“我会自己来找你,你看,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顾怀盏反握住他的手,安抚着说。
当着狂犬的面撒狗粮,宴观从被迫吃了个饱,怒火攻心一时间理智全无,朝顾怀盏与当归挥剑攻去。
当归反身将顾怀盏压在自己身下,手轻抬起后又落下,将宴观从狠狠摔到了石壁上,紧接着他五指收拢,只见宴观从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被提到了半空中,面色泛青,不断挣扎,没一会儿后便晕厥过去。
顾怀盏抓住当归的手臂道:“别管他了。”
当归痛吟一声,倒了下去,将顾怀盏压得严严实实,宴观从也随之跌落在地。
不断渗出的血液将顾怀盏的衣袍也浸s-hi,当归还醒着,只是一时脱力无法再动弹,顾怀盏怕方才的响动会引来其他人,想要先带他离开这里。
顾怀盏承受着他的重量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他一手穿过当归膝下,一手环在他肩膀下方,欲将他横抱起。
哦豁,抱不动。
当归气若游丝的出声说道:“你想……做什么?”
顾怀盏颇有些尴尬的回答道:“想带你从这里出去,但是好像抱不动你。”
看上去飘然出尘如仙的一个人,怎么抱起来很秤砣一样。
当归道:“我不愿意,没人能挪动我,莫要白费力气了。”
顾怀盏皱眉问:“你不愿意被我抱?”
当归:“……”
血污之下的脸有些发烫,这种体验还是头一遭,他时常会这样抱着顾怀盏走动,但反过来被这样对待,总觉有失身份。
顾怀盏咬住下唇,沉思了半晌后试探道:“是因为我跟宴观从一起来,所以你……在生我的气吗?”
当归道:“没有。”
在吃醋这一点上反派从不作假,所以当归说没有,那就是没有。然而这样顾怀盏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反派会不愿意。
顾怀盏又尝试了几次,当归稳如泰山。
僵持之中顾怀盏听见了有人靠近向这边的脚步声,且还不止一个,他急的几乎想给当归跪下磕头,求他有什么别扭回家再闹。
同一时间宴观从也有即将苏醒的征兆,顾怀盏一个头两个大。
系统冷漠的声音响起:“别人那么大的咖位,就这样被你抱出去岂不是脸都丢完了。”
顾怀盏经它这么一提才反应过来:“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就陪他一起交代在这里好了。”
系统:“……”它也是头一回见真的有人能把自己活活蠢死。
顾怀盏问:“你真的不救我吗?阿爸,他们马上就来了,地上这个狗一会儿就醒了。”
系统吐出两个字来:“帝轿。”
顾怀盏恍然大悟,从荷包夹层中抖出那个小石雕,还好因为先前以防再被当归封住灵力,一些能送的小玩意他没有塞进空间储中去。
这石刻的小玩意在皇陵中根本不用灵力催发,放一落在地上便恢复了原貌。
顾怀盏扶着当归起身道:“您请您请。”
“那边有是什么?快去看看!”
外边的人瞧见前方洞窟里忽然探出的半截鎏金镶玉,还伴有器灵护驾的帝王轿,顿时生出贪意,快速跑上前。
顾怀盏从轿子的另一边爬上去,等两人都坐稳后,四周器灵抬起皇轿,同一阵风一般蹿出好远。
一名修士道:“慢了一步!在这皇陵中都能使用的灵宝法器,品阶一定不凡,那轿子往那边去了,我们追!”
可他们在这里能用的也就是两条腿,哪里追的上疯起来比顾怀盏御剑还要快的皇陵轿。
这灵轿似能知晓主人欲去何方,眨眼间便将两人送出了皇陵外。顾怀盏松了一口气后,灵轿的速度也慢下不少。
当归这个样子不能让其他人看见,顾怀盏也不知该去何处,带回过神时,轿子已经在一处荒废的宅院中落停许久。
轿外的器灵见主人迟迟不出,将帘幕拉开,半个脑袋探进轿内,满眼是疑惑的望着顾怀盏。
器灵僵硬的说起话来,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屋子,有床,没人,干净。”
“多谢。”顾怀盏搀扶着当归下了帝轿进到屋中,房中陈设整齐,看样子屋子的主人生前有在精心打理,顾怀盏用灵力除尘后,屋内焕然一新。
他从储物器中拿出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好了床才让当归睡下,这时房门被敲响,顾怀盏的心猛然提起来,却见一个器灵穿透墙壁进入房中。
它抬手指着窗外的轿子道:“不干净,想洗澡。”
顾怀盏:“……”不愧是皇家御用,破事真多。
器灵告知他后便又回到帝轿便,归入队伍中,纹丝不动屹立镇守。
顾怀盏回过头,探手轻放在当归光洁皎白的额头,浅声道:“我去外面守着。”
当归没有像以往一样挽留,他羞愧于现在自己这副狼藉的模样,恨不得主动藏匿起来,顾怀盏说过后,他便放任他去了。
车厢内叫暗红的血染出片片污渍,且当归的血污用灵力无法清除,顾怀盏只得从院中那口井中打一桶水上来,将帝轿一点点的擦洗干净。
顾怀盏一边擦一边叹气道:“这算是什么事啊。”
系统:“这灵器还挺爱干净的。”
顾怀盏透过轿窗望向房中道:“老婆在屋里大出血,我却在院子里洗车。”
系统:“……”
等他将帝轿恢复原样后,已是破晓时分,当归从屋中走出,看样子并无大碍,伤口也都已经消失,只是脸色要比往常更加苍白一些。
顾怀盏钻出帝轿,器灵朝他鞠躬行礼后,整个轿子便缩成回了小小的石雕。
“我在皇陵遇到大师兄一事,还要回天子峰去与师尊说一声才是,峰内的弟子有不少都在担心他。”顾怀盏走上前扶住当归,“你有需要休憩一段时日,然后我们便去茅山。”
当归道:“我无碍。”
顾怀盏浅笑说:“可我不放心,你就当是为了我。”
闻言,当归点点头道:“好。”
顾怀盏说:“我猎了一只肥豪,今天烤着吃。”
当归说:“好。”
顾怀盏又道:“你让我抱你一次。”
当归:“……”
顾怀盏笑道:“为何不说‘好’了?”
“莫要胡闹。”当归轻抬起如精雕玉器般好看的手,苍白修长的手指点在顾怀盏额间。
这天气温凉,正午时太阳当头也不觉得晒,顾怀盏与当归在院中席地而坐,先前被猎来的野兽已经被扒干洗净了,正架在火堆上烤,黄灿灿的外壳格外诱人,油水顺淌低落在火堆,滋滋作响。
顾怀盏倾侧靠在当归身上,目光盯着灼热的篝火,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想的出神。
若伏仙落入宴观从手中,等他出皇陵后,定会被传的沸沸扬扬,现在还未闻见什么声响,大约是宴观从还未找到那把剑。
不说松了一口气,最起码是给了他足够宽限的时间,让他回天子峰去告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