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走至案上,拿起其上的一只三弦琴,即刻抱琴而坐,抬头看他。
他们仿佛瞬间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塞外的风,孤悬的月,淅沥的雨,烈酒,佳音,豪情,缱绻。
他的琴声一起,他的剑便出鞘。
他的剑一但飞舞,便有酒香润出。
虽相似,终不似。
很多东西已经改变,且不能以好坏论述。
他的剑依然潇洒遒劲。
他的琴依然明丽激荡。
但是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
曾经那时,他能够肆意挥洒,沉溺于他的琴声。
曾经那时,他在帘后,时而真心一笑,尽态极妍,时而眉目轻锁,愁绪满怀。
而现在他们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彼此,未曾放过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小心地探查着每一个暗示x_ing的变化。
顾惜朝忽然低下眼睛微微提起唇笑了笑。
琴已远,剑已落。
戚少商俯身擒住他的唇,直将口中不掺水的酒液渡入他口中,他们唇齿相连之处流下一缕酒液,顺着顾惜朝的唇角流下,沿着脖颈蜿蜒流入领中,滑过他挺拔精致的锁骨的时候,戚少商伸手拉开了他的领子,让它们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而后用温暖的唇齿细细抚慰。
顾惜朝仰头拉住他的肩头,扯开他的外衫,两人一起向榻上倒去。
他们巧妙地追逐搏杀,感受着对方的每一次战栗与激动。
他们好像本就是一体的,但是再次粘连又需要豁开昔日割裂的伤痕。
但即便是疼痛也带着重逢的愉悦。
他就是他的剑,他就是他的琴。
潇洒遒劲,明丽激荡。
快乐如涨潮一般上涨,一浪高过一浪地拍在岸上,一下下回旋。
直到粉身碎骨,直到精疲力尽。
在最后一丝波纹渐渐散去后,便是深沉甜美的睡眠。
一夜无梦。
戚少商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动了动手臂,但是他很快又不动了,他的手臂还穿过了顾惜朝的卷发压在他的脖子下。
他担心吵醒他。
但顾惜朝依然醒了,他慢慢睁开眼,他睁眼的时候眼帘如花瓣一般缓缓绽开,他的眼睛因为疲惫和迷茫带着一层s-hi气。
戚少商轻轻伸手抚上他的脸。
顾惜朝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戚少商,而后迷糊地伸手按住他的手。
戚少商反手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他在这轻轻柔柔的一吻中回了几分神。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
屋内安静的好像屋外那个兵荒马乱流离失所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而此时酒肆之外忽然传来了,几声大喊。
“戚楼主!顾大人!你们在吗?”
戚少商乍然听见这声音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而后立即起身披衣道:“我去看看,你还可以再睡一会。”说着低头拉好了他的被角。
伸手将头发随意一束便提起剑,快步出了内堂。
他一入正堂,却见温有芽同一人在拉拉扯扯,温有芽一边拉着他的胳膊一边道:“说了我家公子和戚楼主在就是在,你在这等等便是。”
那人甩手道:“这半天也没个回音,我这事情要紧,他们到底在不在我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嘿,两个大男人还怕看不成?”
拉扯之间听得戚少商走出来了方才停了手。戚少商见那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诸葛小花的故交舒无戏,于是开口道:“舒大人,说的是何事?”舒无戏急忙道:“顾大人呢?他不在吗?”
戚少商略略皱眉,道:“他……”话音未落,却见顾惜朝已经整衣出了内堂道:“在。”他满头卷发不过随意一挽,还落了些许在腮边,温有芽看看他,又悄悄戚少商,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不由得放低了些。但舒无戏焦急无比,全然未见这些细节,只是连忙道:“龙德宫的那位官家敕令明日开拔,去镇江烧香祈福,童贯,蔡京,蔡绦随行。”
顾惜朝听完后略一点头道:“是诸葛先生嘱咐你来通知我的?”舒无戏道:“正是。”顾惜朝微微笑道:“那么舒大人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舒无戏沉默片刻,点头,而后又道:“不过除了随行禁军之外,童贯那老匹夫,居然全不顾前线战事,又调集了两万胜捷军随行护驾。做不做,你可得想好。”
顾惜朝与戚少商对视了片刻,顾惜朝转头忽而笑道:“做,怎么不做?这等危急存亡的关头,管他是两万还是十万,都绝不能够坐以待毙!”
舒无戏点头道:“好!他们预备明日寅时走北宫门,从汴京出东门渡过黄河!”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赵佶在轿撵上支着手凝视着面前的滔滔黄河。
身边的宦官道:“陛下,我们这就上船了。”
赵佶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此时,禁军之列中忽冲出一人,几步跪倒在銮驾之前,高声道:“请陛下不要渡河,弃东京百万军民于不顾!”
宦官急忙呵斥道:“大胆!”
赵佶只是长叹一声,“祖宗基业,万里山河,朕又何忍弃之?不过老拙之身,难尽绵薄之力,这正是去为江山社稷焚香祈福。”
那人抬头怒视着正不过不惑之年的风流天子,“陛下自己可相信这般说辞?”
此时,在銮驾之后的红轿上,童贯豁然掀开帘子,一步跨出轿中,指着那人尖着嗓子道:“放肆!”
话音刚落,接连十余名禁军纷纷出列,拜服于地,高呼道:“请陛下不要离京!”
赵佶见状连连转头看向童贯。
童贯皱着眉头冷冷抬手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