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方小候爷。”
此时,方应正看接过纸筏,对身边坐着的人道:“你在风雨楼内到底放了多少只麻雀?”
那人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麻雀,没人的地方也有麻雀。”
方应看忍不住点头道:“高老板果然有些办法。”
高小狗颔首,“吃这一碗饭,我不像我那叔叔有办法,能养人,能杀人。我只能养鸟。”
方应看叹息道:“可惜养人的还不是被人杀。”
高小狗恭敬道:“养鸟的自然有办法不被鸟抓。”
方应看又瞧了一眼这个眉眼平平无华的男子,宽额头,平眉毛,方脸,这样的模样做个杂货店老板实在很合适。可是他头上的方巾,手上的扳指,领口的皱褶里都至少有三种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一个杂货店老板并不需要这些。
可是他的另外两个身份很需要这些。
其一是名满西北的杀手集团领袖高j-i血的侄儿。
其二是开封民间暗哨情报网络的经营者。
风雨楼,六分半堂与昔日的迷天盟无不有自己的情报网,可是情报,人人都需要,情报的生意永远不缺顾客。
大大小小的组织,独身在这开封闯荡的人,谁不要情报。可并非所有人,所有组织都能拉起自己的网,那么,他们只能买。
向谁买,谁能卖?
并没有人清楚高小狗到底有多少线人,高小狗的线人到底分布在哪些地方,而其他人除了知道他的线人都叫“麻雀”以外一无所知。
这开封之内的一切秘密都可以明码标价地在他这里买到,他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从不拒绝长期客户。
尤其当这个客户是赫赫有名的“财神爷”的时候。
方应看看完纸筏浮起一丝冷冷的狠狠的笑。
“偌大的开封城,倒是还真有一人解我心意,难得,难得。”他的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高小狗在他的这个笑容里一下窜到了他身边。
只见方应看拿起纸筏丢入油灯之中,他的好看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微微扭曲。
“若是顾惜朝不能为我所用,还是让他尽快死了吧。”
高小狗连忙鞠躬道:“侯爷放心,侯爷说的鸟儿,我都放出去了。”
高小狗刚说完,忽而来人匆匆进屋禀报几句。
方应看坐下,面色刹那平静斯文如常,挥手道:“带他进来。”
进来的那人很灰,整个人如同蒙着一层土一般黯淡。
方应看依然含笑道:找我有什么事?”
于宿恭敬道:“有事奉告。”
方应看对他也很客气:“是蔡太师座下的孙总管差你来的吗?尽说无碍。”
于宿道:“孙总管差遣在下来告之侯爷,他今日在开封府偶遇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蜀中唐能。”
方应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于宿。
他听说过唐能,在蜀中唐门新一代的高手中唐能名声正劲。
虽然他年纪很轻,但是出手狠毒、知道的事很多,骗人的方法更是老练,层出不穷。
而唐门雄踞蜀中,向来不爱参合京都之事。
因此,方应看好奇道:“哦?那另一人是谁?”
方应看继续盯着于宿,目光从头扫到脚,停留在他垂下的双手上。
于宿不禁有些紧张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头却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方应看道:“另一人已经被他控制住了。那人就是——”
高小狗的眼睛在他拖长的尾音中闪了闪。
“王小石。”
方应看闻言似乎愣住了,还似乎有些吃惊。
于宿接着道:“那王小石似乎已经被唐能制住了。孙总管托我问问侯爷有没有兴致好好追查一番。”
方应看一脸惊喜,张大了眼睛,含笑开口道:“没有。”
于宿听完以后,整个人似乎又灰了几分,连声音都变得更灰,有气无力道:“孙总管对侯爷的高尚情c.ao一向是十分仰慕的。”
方应看依然笑着,同时如同听错一般,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情c.ao?”
于宿叹息道:“若是方小侯爷对这件事实在不能上心,那么孙总管一定会亲自追查的。”
方应看点点头,很有礼貌很有耐x_ing还有些抱歉地说:“那么就有劳孙总管了。我义父不日就来了,我同他多年未见,理应同享天伦之乐,对这些事,实在无心掺和。”
于宿走的时候整个人又灰了几分,仿佛下一刻就会化成灰飘走。
高小狗见他出了门,开口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于宿,不知侯爷注意到他的手了吗?”
方应看哂笑一声,“他就是唐能。”
蜀中唐门能驭天下奇毒,门中弟子自幼洗练,百毒不侵。
所以他们的手格外光滑。因为手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是紧闭的。以抗拒毒物的侵蚀。
此外,唐门暗器世无其二,要成为一个善用暗器的人,必须经过成千上万次磨砺。
唐门暗器通常以指发力,所以一个唐门好手的中指与食指指尖必定结着老茧。
而以上两点,他们都在来人的手上看的真真切切。
高小狗摸摸下巴,露出生意人特有的困惑,“奇了怪了,但凡稍微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北人正磨刀中原。蜀中多好的地方,谁不巴望着去。这唐能不好生在蜀中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方应看道:“年轻人嘛,壮志凌云,就爱不走寻常路。”
虽然方应看也很年轻,他甚至并不比唐能大。但是他说话的时候仿佛在谈论一个幼童。
他的面容俊俏而风流,但他的目光y-in沉而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