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王小石是个让人人都喜欢的人。
他是每个人的朋友。
戚少商亦笑着向杨无邪点头,且带着欢欣道:“孙收皮的三十一刀客已经被全歼灭,孙收皮跑了,但是他受伤颇重,不知能残喘几时。”
杨无邪亦点头道:“唐能死了。”
但在第一阵为了朋友而笑的笑意之后,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风雨楼只有一个。
现在却有了两位楼主。
所以他们很快不敢笑了,因为他们发现戚少商也没有笑了。
但戚少商没有笑了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杨无邪从头到尾也没有笑过。
这并不正常。
虽然杨无邪已经脱发秃顶,面上皱纹横生,但是他笑起来还是一般年轻无邪。所以他很爱笑。但是这一次他却连半分都没有笑过。
但有一个人仍然在笑。
朱大块儿。
朱大块儿是风雨楼最得力的干将,也是最憨直的人。此时满堂的肃杀安静之中他依旧乐呵呵地说:“这这这唐能和孙收皮的勾当和小石头的踪迹都都都是是是是……”
唐肯一听连忙接过话来,“都是孙青霞从顾惜朝那里带回来。顾惜朝他是不是,或者有没有可能……”
唐肯很快便没有说了,因为他顺着戚少商和杨无邪忧郁且愤怒的眼神望去,看到王小石仰面坐在椅子上,面上挂着痴傻的笑容,对周围的一切并未半分反应。
此时,忽有人快步进来通报,“楼外有一个名唤树大风的人求见。”
杨无邪眉头紧锁一处,转头看向戚少商。
顾惜朝好奇道:“侯爷适才提到王小石在唐门手上过一道便不能再是那个可以与我们为敌的王小石,到底是何意?”
方应看遂笑道:“传说唐门想让人听话的法子千奇百怪,且有的有解有的无解。以王小石的武功之高,绝非唐能能够控制的。必然是使了些法子。若要救治王小石,他们只怕还得耗一番心力。”
顾惜朝忽而问道:“传闻宫中太医树大风和侯爷相交甚好?”
方应看忍不住拍手道:“惜朝真解我意。不必担心,我昨日便已请树大夫今日抽空去金风细雨楼走上一遭了。”
顾惜朝点头笑道:“侯爷真是好计较。虽然树大夫为侯爷所请,毋庸置疑。但环顾整个汴梁城,一时半刻,绝找不出医术能与树大夫在伯仲之间的人。戚少商和杨无邪这颗苦果子倒是吃定了。这么说我们权且等着树大夫的消息吧。”
树大风再次翻了翻王小石的眼皮,肯定地点点头道:“望花神针。”
杨无邪长叹一声,开口道:“望花神针乃是唐门秘术,中此针者心智皆失,可由施针者控制其行动。除了以内力将其迫出体外别无他法。”
树大风点头道:“不错,若要迫出这望花神针需要我些号准施针位置,而后启刀引血,再由人亦内力相迫将针引出。需分三次以内力逼针,第一二次迫出污血,内力精纯的人皆可以做到这一步,且对这人自身并无甚大损耗。但第三次却尤为关键也尤为危险,需要真正内力雄厚的高手,连迫六个时辰使针慢慢退出。若内力不济者,或不足六个时辰者,针反而会被击入心脏肺腑,人必死无疑。”
张炭听罢惊道:“内力需何等雄厚才能连着运功六个时辰!且即便能够做到,对自身也是极大的损耗,必定伤及筋脉,等于自损一般武功连折几十年寿命!”
树大风摇头道:“除此之外,并无他法。”
唐肯听着略抬了头,似是有话要说,却见杨无邪直勾勾盯着他,最终低下了头。
戚少商听罢点头,想树大风拱手道:“劳烦树大夫这就为王总楼主启刀引血,剩下的事情戚某自会处理。”
众人相对而视皆是一片沉默。连续六个时辰的内息倾泻不止,连张炭都望而兴叹,那么,整个风雨楼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怕,唯有戚少商一人。
顾惜朝与方应看同车刚过黄裤大道,却见路边立着个人。
这人大腹便便,一张弥勒佛似的脸面上堆满肥肉与愁容。
正是刑部老总朱月明。
方应看遂是以停车,同顾惜朝下了车。
那人急忙迎上来恭恭敬敬道:“下官向方侯爷,顾大人问安。”
方应看回礼一笑道:“朱老总这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如此愁眉不展?不知本侯可否为你分忧?”
朱月明忙道:“分忧不敢,下官正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请教一下侯爷。前些日子一群太学生又在城中闹事,要求罢黜蔡太师,童将军等人。他们闹着闹着便闹到了蔡相的车驾前,惊了蔡相,为首的那几人皆被收押到了刑部。而今我判也不是,放也不是,可如何是好?”
方应看无奈道:“朝中自有蔡相,蔡太师,诸葛先生主持,你若要请教,自当去找他们。刑部自有任劳任怨为你分忧,朱老总又何必来请教我?”
朱月明忙道:“侯爷说得不对。蔡太师眼疾日重,几乎不能视物;诸葛先生身体抱恙,我又怎么能打扰那二位呢?蔡相自然只有一个杀字,可太祖开国之诏便是禁以谏言而杀士人,我朝断不可开此先河。而今呢,我与其等任劳任怨来请教侯爷,不若我自己来请教侯爷才是。”
方应看听罢笑道:“朱老总哪的话,这事,你若请教我,我还需得请教顾贤弟。不若你直接请教他吧。”
朱月明遂向顾惜朝行礼道:“请顾大人略略提点一二。”
顾惜朝回礼笑道:“不知那领头的人可是陈少阳?”
朱月明忙点头道:“可不是他。这人自入京以来便没消停过。金使入朝之时,他便在飞华门外闹事。那日若不是追三爷出面保他,就得被收入大狱了!”
顾惜朝眉目微动眼眸略闪笑道:“我朝自太祖以来便厚待士人,断不能杀。可这人素不安生,倒是也不能放,若又惊了蔡相可如何是好。但若是死在狱中,只怕更是寒了满汴京士子的心。不如这样,且先关他们一关,待我得闲时去劝劝他们,保准劝好了再放,不知朱老总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