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春水跑到院中却见息红泪依然一人站着发呆。赫连春水一阵心疼,不住问道:“红泪,戚少商到底怎么惹你生气了?我再去教训他。”息红泪痴痴地看着满园蔷薇说:“小妖,我再也不想看到这种花了,我们都拔了好吗?”赫连春水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说着冲门口的小厮喊道:“去喊连叔过来把这些花都拔了吧,夫人不爱看。”说完想了想,回头又问道:“啊,对了,戚少商拿走的那盒子是啥?我怎么有点眼熟。”息红泪一转身冷冷地说:“黑玉断续膏。”
绍兴年间,临安城北巷住着的全叔最爱说的便是年轻时在曾显赫一时的赫连将军府当差的事。
“我们少将军,不光在沙场军功赫赫,当年在江湖武林也颇有一些名望。不过武林的人都称他‘小妖’因为他行事乖张随x_ing,有多乖张呢?我记得啊,那时候他为了夫人特意种了一园子蔷薇,种的时候他还在一旁时时盯着生怕人家种不好。结果转脸没几个月又叫人全都拔了。你说,这还不算什么吧。我记着那天他送九现神龙戚少商,对,就是当年那个风雨楼楼主平武侯戚少商出府的时候还勾肩搭背说下次再聚,好不亲密。结果呢,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又气呼呼地跑出来跟我们说‘以后在赫连府三里之内看见戚少商都给我把他撵走!’……”
第8章 春Cao
神侯府的花木稀疏,且鲜少有人打理,特别偏院之中Cao木任意生长,竟有种些萧索之感。
顾惜朝并未披上青衣,而是仅着一件杏黄中衣立在院中。他看着面前的树生出的枝干,前端断裂已久,裸露的枝干已经干枯,嫩芽在周边生长。
伸手抚过那断枝的截面,他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戚少商的剑真快。
他沉思的时候眉目安静,衬着向晚的天光好似画中人一般。
他听得那脚步到了门口,方才转头,看着来人挑眉笑道:“大当家的。”
戚少商突然有种错觉,好像是离家多日的归人,九死一生,百转千回,终于得还故土。这种错觉让他温暖而疲惫。
京师四月,有三件事正牢牢吸引着大量的注意力。
其一,铁手铁二爷归来,重掌平乱玺。
其二,九现神龙戚少商入主金风细雨楼。
然而用不了多久,这两件毫不让人意外的事不多久便被归于平静,而久久无法平静的是第三件事——风雨楼暗淡多时的留白轩又亮起了灯火。
当年苏梦枕为邀请义弟白愁飞入风雨楼而特意为之修建留白轩,以示对白愁飞这种文韬武略智计过人的人才的敬重与珍视。然而日后,白愁飞叛,损毁风雨楼一半基业更使苏梦枕殁身于那一役,成为风雨楼自建楼以来最惨烈的一笔。而留白轩亦成为了一份无声的叹息,久久无人愿意触及。
而现在,它又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一样的文韬武略,一样的智计过人,甚至连前半生的曲折与不得志都是一模一样。
杨无邪站在桌边,站的很稳,跟这座久经磨砺坐镇京师武白道的楼一样稳。
戚少商很清楚,风雨楼能在风雨之中安然自若最重要的保证便是眼前的人,楼主是风雨楼的形,而他才是风雨楼的魂!戚少商低头向他一揖,恭敬道:“军师。”杨无邪回礼一笑道:“戚楼主。”他们都是直率赤忱的人,仅仅一句称呼,日后的嘱托与倚重便都在其中,其余的也不必再多言。
戚少商看着桌上放着的卷宗道:“军师送来的卷宗,我都已经看完了。我挑了一些想拿去留白轩,你以为如何?”
杨无邪并未思考直接回道:“可。”戚少商似是愣了一下,竟有些惊喜地说:“我以为军师会反对。”
“之前戚楼主在酒肆对无情总捕所言,我都已经得知了。”
戚少商并未觉得惊奇,若白楼要收集一个人的资料,便是连白愁飞左r-u下的肉瘤与王小石九岁便动情恋爱都能收集的到,不过是不多日前的话,又有何难。
戚少商眉目低垂,问道:“那么,军师怎么看?”
自神侯保举戚少商以后,王小石想也不想便应下了,然而杨无邪却一直在思量。不可否认不同于苏梦枕的清孤,白愁飞的y-in险,王小石的随和,戚少商则更加收放自如,成时雄踞一方成一时霸主,败亦则不屈不挠终能险中求胜,可以说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但他,并未能让杨无邪全心信服。
因为他识人不清,感情用事,误用顾惜朝毁半生基业,两人相杀千里,杨无邪知道,他至少有五次机会可以格杀顾惜朝,然而他并没做到。不仅做不到,更把顾惜朝领进风雨楼。他将顾惜朝安排在留白轩,除了表明对戚少商此举的不满之外,更是希望时时以白愁飞的前车之鉴敲打二人。
杨无邪道:“我以为楼主多次放过顾惜朝,而今又领他入风雨楼为了是心有不甘。楼主一生磊落,年少成名,所做错事并不多,而识人不清乃至断送连云寨和若干好友x_ing命此等大错,楼主如今仍执意要给顾惜朝机会,无非是想证明你自己其实没错。”
戚少商脸色一白猛然抬头凝视着杨无邪,杨无邪对上他灼灼的眼神不卑不亢道:“但无邪觉得,兴许,楼主真的没错呢?”戚少商仍然看着他,久久后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反驳军师此言,但是我明白,我无权以风雨楼相赌。”说罢将一包药递给杨无邪道:“这药和顾惜朝中过的三宝葫芦的毒x_ing相生,两者相遇,即便只是吸入这药粉他也是必死的。”随后又递给杨无邪一只竹筒道:“这竹筒里是喂过蛊的蝴蝶。引子下在顾惜朝身上,只要他不出京城,跟着这蝴蝶便可追踪到他去的每个角落。若他形迹可疑。”说罢他闭上的眼睛,片刻后,睁开眼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地格杀。”
说罢目光飘向窗外,从黄楼的窗户看下,赫然便是留白轩的别院。当年一役,风雨楼多处都成了焦土,留白轩落成时悉心栽种的Cao木都已化为灰烬,依旧泛着焦黑的土地上在春色之中零星地冒出些嫩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