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带着游勤上了三楼,在最尽头的铁门前停住了。
那铁门外面还有一层纱门,这种构造让游勤觉得挺新奇,门旁的电铃早就不能用了,电铃外暴露着一根断掉的线,看得出来是被暴力扯断的。
电铃下头还挂着一个歪斜的牛n_ai箱,牛n_ai箱上挂了把锁,锁早就生锈了,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开过。
不怎么看得出颜色的牛n_ai箱表面,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活像是变成了一处简易“告示板”。
喜乐拉开了纱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音,随后掏出钥匙开了里面的铁门。
喜乐熟门熟路地拉住了铁门的门把手,伸脚在门的右下方处轻轻踹了踹,那铁门这才应声而开,仿佛是加了“两把锁”,不知道其中门道的人轻易还开不了门。
老太太这时候早就睡了,喜乐不敢打扰,进门没开灯,回手先拉住了游勤的手。
屋里黑极了,这屋的位置也不大好,外面隐约的路灯照不进来,屋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喜乐还开着手里的小电筒,为游勤照亮了脚下一小圈路,惨白的光圈内,游勤看到一些凌乱的杂物,鞋子在门后乱七八糟地堆着,仿佛要就地摆个摊,十元钱两双贱卖的那种。
游勤跟着喜乐慢慢往前走,光圈内的画面匆匆闪过——歪倒的椅子、没有栽花的空花盆、几只纸盒子、老旧的电风扇……
因为看不清屋子的全貌,仅凭这三三两两的物品,反而增添了莫明的神秘感。游勤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学参加的夏令营活动,其中有一项活动就是“鬼屋探险”。
游勤脑子里刚闪过“鬼屋”两个字,光圈的边缘处就出现了两只反光的绿色瞳孔。
游勤手一抖,正经吓了个够呛,条件反s_h_è 地把喜乐拉进怀里抱住了。
这一拉一抱也就一瞬间的事,几乎同一时间游勤就反应过来那反光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只猫。
喜乐整个脑袋被按在了游勤怀里,呜呜了两声,游勤忙将人放出来,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不够帅气,颇为尴尬道:“抱歉,撞到鼻子了吗?”
游勤伸手在喜乐的鼻尖上轻轻摸了两下。
喜乐被摸得打了个喷嚏,然后鼻血就下来了……
游勤:“……”
喜乐:“……”
游勤忙在身上找纸,罪魁祸首却在光圈边缘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尾巴,径直走了。
喜乐捂着鼻子,含糊地说:“是,野猫,不用怕。”
游勤哭笑不得:“我没怕,不是……我就是吓了一跳,你说那是野猫?”
喜乐接过游勤递来的纸,随手堵在了鼻孔里,点点头摸黑去了厨房的方向:“你,别动,我马上,来。”
游勤哎了一声,只能在原地站着,听厨房那头传来哗哗的水声,片刻功夫喜乐就回来了,脸上还滴着水,脖子上也有水,沾了血的T恤被他脱掉了随意搭在肩头,毫不避讳地光了个膀子,鼻子被拧s-hi的半截纸重新堵好了。
喜乐说话顿时带了点鼻音:“野猫,经常,翻窗,进来。”
喜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偷吃的。”
游勤努力把眼睛停留在喜乐的脸上,顺着话问:“能偷到什么啊?”
“多,”喜乐带着鼻音,说话声音好玩极了,几乎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火腿,肠、馒头、j-i蛋、壳……”
“等会儿?”游勤惊讶,“j-i蛋壳也吃?”
喜乐点头,重新领着游勤往前走,推开了厨房对面的一扇门,嘴里不着调地讲着老宅的“动物世界八卦”:“发-情的,时候,整栋楼,被它,弄怀孕,的母猫,没有,十只,也有,八只。”
游勤呵了一声:“还是个老手。”
“这是,姑姑,的房间。”喜乐闷着鼻音说,“将就,一下,吧。”
“没事,”游勤道,“不将就,挺好的。”
喜乐关了门,把灯绳拉亮了,昏黄的灯光并不刺眼,游勤甚至觉得灯泡大概是要寿终正寝了,亮度十分有限,偶尔还闪烁几下。
这是一间很小的卧室,不到二十坪,塞了一张单人床,一只衣柜,角落放了一只脱了漆的梳妆台,就把房间挤得人都没办法下脚了。
梳妆台上现在摞满了杂物,床底下塞着一只木箱子、空的盆子和一只老旧的电风扇,墙面颜色一分为二,上半截是灰白的,下半截不知道是哪个年代审美的翠绿色,竟然还完整的没有掉墙灰下来。
喜乐推开了窗户,又将蚊香点上,拿了塞在床底下的电风扇出来,c-h-a上电,按开按钮——这老旧的电风扇是三叶摇头扇,扇叶外头包了一圈黯沉了颜色的铁网罩子,扇叶颜色是蓝色的,整个机身是白色的,不过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了。
蓝色的按钮有三个档位,还有一个开关按钮,不知名的牌子被撕掉了一半,随着老旧的年代一起无从查起了。
风扇很快转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噪音,喜乐摆弄好这些跟游勤说:“你先,洗澡吧。”
游勤不大习惯用别人家的浴室,他那养尊处优的毛病此时悄无声息地发了芽,说:“太晚了,今天就算了,早点睡吧。”
喜乐点点头,自己去洗手间随便冲了冲,很快带着一身凉气回来了。
游勤侧身让了让:“你睡里面。”
喜乐点头,也不推迟,只着一条白色四角裤,几乎算赤-裸地爬到了靠墙的一面。
游勤浑身僵硬:“你……不再穿点什么吗?”
喜乐不解:“什么?”
游勤感觉自己实在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只好改口:“……没什么。”
游勤其实一整晚熬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也不方便洗澡什么的,十分的不习惯。不知是多少次在心里骂自己色令智昏、自作自受,一边和衣在枕头上躺下了。
“啊。”喜乐后知后觉地说,“你,不好,意思,吗?”
游勤:“……”
游勤好笑地摇摇头,一时起了好奇心,在关了灯的黑暗里问枕边人:“你会不好意思吗?”
“不会。”喜乐回答得特别坦诚。
游勤苦笑一下,就知道喜乐对“亲亲”这事完全没有更多的联想,单纯是觉得感情特别好,彼此对对方来说是特别的,除此以外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游勤动了动喉咙,慢慢说:“你喜欢我吗?”
“喜欢。”回答得毫不犹豫。
游勤引导着问:“什么样的喜欢?跟喜欢外婆,姑姑,喜欢小……那什么周来着?”
“小周周?”
“就他吧,跟喜欢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喜乐在黑夜里睁大了眼睛,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迟疑:“有……什么,区别?”
游勤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我可以亲你吗?”
喜乐立刻凑了过来,像欢快地小兽:“嗯!”
游勤微微侧头,手自然地搂过喜乐的腰背,温柔地含住了那双柔软唇瓣。
舌尖扫过缝隙,有些贪得无厌地吸吮,然后攻城掠地。
这一吻跟之前的又不一样,缠绵中带着已经初见苗头的占有欲,喜乐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脸蛋在黑暗里透出了好看的红晕,可惜游勤看不真切。
直到游勤恋恋不舍地放开他,额头抵着喜乐的,说:“亲亲,只能和我做。”
喜乐乖顺地嗯了一声。
“知道为什么吗?”
喜乐小猫似地,喘着气,说:“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游勤又亲了喜乐一口,像是给了奖励,说,“我跟别人不一样,你喜欢我,也只跟我亲亲,那你说,你喜欢我,和喜欢别人有什么区别?”
喜乐隐隐觉得自己想通了什么,但回过神,似乎又不是很明白了,但他下意识地不想让游勤不开心,于是像哄小周周那样,哄男人道:“你,你更,特别。”
喜乐翻来覆去,只会说“你真好”、“你好看”、“你特别”,似乎不能再说出更多的词了,游勤也不着急,搂着他说:“睡吧。”
喜乐此时身上带着丝丝凉气,肌肤相触的感觉特别美妙,游勤回味刚才的吻,觉得自己鼻子也有些痒痒,他伸手揉了一下好在没跟着流鼻血,还想说什么,喜乐已经发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打起了小呼噜。
游勤:“……”这家伙睡得也太没防备了。
游勤睁眼融在漆黑里,感受着风扇的噪音、喜乐的呼吸,觉得一切都有些说不上来的神奇。他终于又想起自己身处的环境,不是高级公寓,更不是度假别墅,逼仄的楼道和到现在还没看全的屋子全貌,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是不了解喜乐的,一点都不了解;喜乐是那么天真简单,又那么复杂难懂,就仿佛这个自以为一眼能看穿的生活——汹涌波涛,永远都藏在不可言说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