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代表着,他又要以病逝的方式进入下一个世界。
“哥,怎么了?”夏新霁和他贴的极近,迷迷糊糊察觉到他的动作,便伸出手来,在他胸膛处揉了揉。明明眼睛都未完全睁开,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放的轻柔无比,“是哪里不舒服么?”
寇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没有,”他含混道,“就是腰酸。”
“腰酸啊......”小孩吭吭哧哧地笑起来,像块没骨头的牛皮糖整个儿翻过身,一下子将他牢牢黏住了,蹭了又蹭,往他下面的被子里钻。
“让我看看,肿了没有?”
系统嗷的叫了声,悲愤道:【你们今天凌晨才停,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听见这个!】
哪怕他不说,寇老干部也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s_ao话,忙将人往上拽,红着脸不让这熊孩子把被子掀开。两人在床上扯了许久,最后都有些微微出汗,磨磨蹭蹭出了一身的火,寇秋这才被小孩强行按着啾了口,起床了。
夏新霁察觉到了寇秋态度的软化,这一天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恨不能把自己的兴奋彰显给全世界看。
他连走路都在哼歌。
“你今天不是有校内的运动会吗,”寇秋喝了口汤,瞧着一直眼巴巴望着他不肯安生的小孩,“还不快点?”
小孩仍旧固执地盯着他,瞳孔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哥来不来?”
寇秋也是一愣:“我能去?”
“当然!”夏新霁想也不想回答,“只要答应不离开我,哥想去哪里都行。”
他的小算盘打的可精了,现在杜和泽算是彻底没戏,他已经兵不血刃解决掉了一个强有力的情敌,这牵着风筝的线,便不能拉的这么紧了。
他掰着手指给寇秋数:“我参加了一千五百米赛跑、4X100接力赛,还有跳高,哥......可不可以来给我加油?”
最后一句声线骤降,眼神s-hi漉漉,写满了恳求。
寇秋只是沉默了下,随即笑了笑。
“好啊。”
“真的?!”夏新霁睁大眼,圆润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对着他,活像是只兴奋地抖动自己两只毛茸茸长耳朵的兔子。
再次得到哥哥肯定的回答,小孩当场便乐疯了,一下子扑上来啃了好几口。
“哥,我太爱你......”在唇齿相偎中,他含含糊糊地说,“我太爱你了。”
“我爱你啊......”
寇秋的胸膛猛地一震,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不作声伸出双臂,慢慢环住了小孩的后背。
他并不确定。
但是他......兴许也是同样的心情。
夏新霁人气很高,寇秋在最后一排观众席上坐下时,已经看到了好几个举着他名字为他加油打气的小迷妹。小孩却活像是没看见,专注地弯着腰帮他擦干净座椅,又从书包里抽出把太阳伞,皱着眉头固定了半天角度,把寇秋整个人罩在了里头。身旁的同学试图和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是简单含糊两句,飞快地把身体扭了回来,继续给寇秋涂防晒r-u。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是很炽热的,寇秋的皮肤不经晒,又怕昨晚的痕迹露出来,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的温度下,他不过一会儿便微微渗出了汗,后背衬衫处濡s-hi了一小块。
夏新霁在台下做准备活动,眼神却一直在向这里看,瞧见他擦汗的动作,便顿了顿,随即向旁边一个女生走去。
半晌后,一个粉红色的小电扇被递到了寇秋手里,呼啦啦扬起一小股清凉的风。
小孩半蹲在他腿边给他吹着背,瞧见他扭过头,便弯起眼冲他笑,笑的乖巧极了。像是块被阳光灼的温热的蜜糖,能从那笑颜里伸手拉出香甜的琥珀色糖丝。
他自己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却只顾着给寇秋一个人吹,“哥,还热么?”
寇秋摇摇头,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无比,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旁的矿泉水瓶也被拧开,夏新霁瞧着他喝了,才巴巴地接过来,专门挑着寇秋刚刚碰过的地方继续喝。他垂着眼,密密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上,投下的y-in影是一小片近乎完整的圆弧状。
寇秋瞧了他的睫毛半天,最后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系统:【......你在干什么呢,社会主义接班人?】
寇秋手指一颤,随即严肃道:【我就试试手感如何。】
说归说,他还是缩回了指尖。可夏新霁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拿着他的手指,慢慢摸上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
寇秋:【(⊙V⊙)】
验证完了,手感是真好啊!
又柔软又有韧x_ing!
第23章 一颗人形安眠药(一)
所有的东西都要经过算计才能得到, 这是夏新霁在这个世界上学到的第一课。
他的所谓“母亲”当着他的面,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一瓶酒。亲眼看到的夏新霁捂着自己饿的不行的肚子, 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 便慢慢踱到巷子口的小卖部,拿老板的婚外情,换来了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
而当这个女人最终醉醺醺躺倒在垃圾堆里后,夏新霁开始学着把控人心。
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单为了活下去。而生活这两个字, 远远比想象中的要艰难。没有人想满腹心机步步筹谋, 不过都是为了不得已。
他从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是可以免费得到的,尤其是爱。
这个字——甚至连说出来都是让人觉得荒唐的。
直到他遇见了寇秋。
听到了消息的陈婷婷曾来看他, 她瞧着夏新霁的脸,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当年那个同学——明明外貌变化并不大, 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了。原本的夏新霁在学校中温和又好脾气,然而现在,他的身上都是掩也掩饰不去的锋芒,像是豪猪竖起了自己浑身的刺, 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陈婷婷小心翼翼道:“我听说了......”
夏新霁脸上却并无过多变化,甚至轻轻笑了两声。
他的精神状态让陈婷婷蹙了蹙眉,却还是道:“你......节哀。”
她明明还有千言万语想说, 想说自己当年是如何恋慕那个站在校门口的青年,如今又是怎样的觉得内心空荡荡一片——可她望着夏新霁此刻的脸, 却连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口。
仿佛这样的悲恸在青年的面前, 通通是不值一提的。就像蜉蝣跃进大海, 朝菌面对千年,渺小到不值一提、无法言说。
夏新霁却说:“你们都不懂。”
他的手反复把玩着自己胸前挂着的骨灰吊坠,在手心里摩挲着。
“他已经从我怀里离开两回了,”夏新霁说,目光沉沉望着远方,“可我跨过了第一回 ,跟着他来到这儿——我就能跨过第二回,跟着他去下一个地方。”
“反正——”
他低低笑了声,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簇暗沉的火。
“他永远也不能摆脱我。”
陈婷婷听的心神一颤,竟然从这里头听出些不详的意味来。她犹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老同学,心中生出几分担忧。
夏新霁却毫无所觉,他窝在沙发中,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像是尊石头刻出来的雕像。只有一双手仍旧活动着,来回摩挲着手里的吊坠,动作带上了几分狠意。
“等我找到他,”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一字一顿道,“我干死他。”
陈婷婷猛地战栗了下。
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话是真的。
在那之后,她再没见过夏新霁。夏家公司被交给了别人把控,夏新霁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静悄悄再没有一点动静。直到陈婷婷后来嫁人生子,她才从一个同学口中听说,夏新霁跳海自杀了。
“他眼睛眨都没眨,就走进了海里,”同学咂舌,“旁边有老渔民想救他,可他连手都不肯伸,拉也拉不上来,打定了主意......”
“作孽哦......”
陈婷婷勉强笑了笑,当时没有说话,可当自己回到卧室中时,眼泪一下子便滴下来了。
她真的不懂这种感情,也许能被称之为爱吧。
我活过一次,活在看见你的日子里。
我死过一次,死在想起你的每一天。
寇秋醒来时,已经在一辆摇摇晃晃行驶着的车上。车上载着的人不少,挤满了这个并不大的空间,像是沙丁鱼罐头。有几个矮小瘦弱的蜷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避开旁边的人。
而寇秋自己,就是这矮小瘦弱的人中间的一员。
他还未搞清楚状况,只能飞快地用余光环视了一眼四周——每个人的脸色都惨淡而灰败,只有几个肌r_ou_虬结的抱着双臂,面色沉重。而在这一群各色头发瞳孔的人中,寇秋是唯一的一个黑发黑瞳。
只有一个皮肤苍白的金发青年和他对上了目光,随即像是被毒蛇咬了口,又飞快地将目光收回来了。
【阿崽。】寇秋在心里唤了声。
系统立刻出现了:【阿爹!】
【这是在哪儿?】
系统说:【在前往流放地的路上!】
寇秋:【......】
所以,他上一回不是党员,这一回干脆是罪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