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他忽然听到男人在他耳畔说。
“嗯,”寇老干部说,“毕竟是第一次。”
顾将军不会说那些花言巧语。他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看了眼身畔并肩站着的人,简短道:“有我。”
只有两个字,原本踩不到实处的心却像是一下子落了地。
寇秋弯了弯眼睛,“我知道。”
他把男人的手握得更紧。
【我好开心,】说这一句时,寇秋的脸朝着阳光,微微地眯起眼,【阿崽,我真的开心......】
或许人在真的幸福时,那种容光真的是能够让人焕然一新的。他的皮肤在这样的光下,眩的令人眼花。那浅金色的阳光像是能透过他薄薄的皮r_ou_照进来,将细小的血管都照s_h_è 的分毫毕现。
经过这么多次任务世界,这是寇秋第一次由衷地说自己开心。
系统的心里也忽然暖了暖。当然,它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宿主此刻的表情打动了——它只不过是因为今天阳光太晒了,如此而已!
第二天一早,这一对鸳鸯便被早早地分开了。寇秋只能坐在房间里,任凭着安德莉亚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把他当洋娃娃招呼,这群女孩子都大胆的很,个个趁这个机会往寇秋脸上摸,笑嘻嘻夸他皮肤好、长的漂亮。寇老干部不怎么擅长应对女孩子,认真地教育两句,又被对方哈哈笑着夸了好可爱。
寇秋:“......”
你才可爱,你最可爱,你们全家都可爱!
“都别摸了,别摸了!”安德莉亚把手里的梳子向凳子上敲了几下,似笑非笑指着她们,“收敛着点儿我告诉你们,这位可不比将军差多少,他平常可都是喊将军宝宝的!”
小姑娘们以为他的武力值比顾沉还要高,顿时哇的一声感叹出来,又惊又喜:“真的?”
寇老干部:“......真的。”
他的确是经常喊顾沉宝宝来着。
女孩子们感叹几声,果然就没怎么敢下手了。寇秋松了一口气,暗暗在心中对系统说:【阿崽,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系统问:【什么?】
【武力决定一切,枪杆子里出政权,】寇秋幽幽道,【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暴力解决问题。】
系统无言以对。
时间渐渐接近,众人手忙脚乱做着最后准备。可就在这时,一阵绵长浑厚的钟声忽然响彻了整个皇城,震的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所有忙碌的人皆侧目向窗外望去,安德莉亚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认真地数着钟声。
一声。
两声。
......三声。
三声!
敌军来犯!!
门口有士兵一下子冲开了门,急匆匆道:“安德莉亚大人,敌军——”
“多少?”安德莉亚厉声问。
“看不清,”士兵咽了咽口水,“只能看到乌压压一片,如今已经大军压境!”
在场的人神色均大变。安德莉亚慢慢站直了身,一圈圈绕开了缠在腕上的发带,三两下高高绑起了原本散落的头发。再抬起头时,她似乎又变为了寇秋第一次见到的、在七区里英姿飒爽的女头目。
她似乎仍有顾虑,“但这边——”
“你们去,”寇秋站起了身,“不用管我。”
安德莉亚神情这才轻松了些。
“特意挑了今天这么个时间......”她慢慢摩挲着手上的鞭子,冷笑道,“看来,我们也得送他们份大礼啊。”
门口已是乱糟糟的一片,双子和士兵们合流去集合,亲友们急匆匆地送别着。寇秋踏过地上洒落的花瓣,踏出房门,却看见他寻找的那个熟悉身影大踏步地穿过人流,向着他走来。
顾沉已经换做了军装,熟悉的枪支挂在了皮带上,抿紧了唇。他踩着这些原本是为今天的婚礼做的装饰过来,黑沉沉的眼望着寇秋,伸出手,简单地摩挲了一下对方的脸。
寇秋说:“我也去。”
将军的神色y-in暗了点,淡淡道:“不行。”
“我也去!”寇秋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望着他,“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但我也是联邦人,我有与你并肩作战的权利!!”
他的胸膛起伏着,可顾沉只是望着他,仍旧道:“不行。”
“那你!”
“不行。”
顾将军说,手指碰了碰对方的嘴唇。
“哪怕他们全都上了战场,战死在那里——我也决不允许你靠近这样的危险一步。”
寇老干部摸着门框,真的有点急了:“可你每天晚上......”
号角声猛地响彻天空,身后催促的声音连连响起。
“将军!集合完毕!”
寇秋提起了一颗心。
“月中之前,”顾沉简短地说,“我保证。”
他甚至没时间再嘱咐什么,便立刻转身投入了茫茫的人流——寇秋站在原地,蓦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他说:【阿崽,他会没事的,对吧?】
系统默不作声,半天才道:【阿爸......】
【我知道,】寇秋截断了它的话,【你不用再说了。】
他们谁也没有办法保证。
这场婚礼、这次偷袭,都是原世界中未曾发生过的。如今,世界的剧情走向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所知道的范畴,是胜是败,是生是死,没有人可以预测。
等待的时间像是被谁偷偷拉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的战报每天都传进城来,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着。寇秋也无心再去刷他的任务值,直到有一天想起,才到牢房里去看了安德烈一眼。
安德烈仍旧是之前的模样,虽然被弄的灰头土脸,可靠在铁栅前却还是一副典型的贵族派头。瞧见寇秋进来,他的唇角就弯了弯,“哟,今天还准备给我说故事么?”
寇秋看也未看他一眼,只对一旁的士兵叮嘱道:“别让他死了。”
“你不给我说故事,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安德烈蓦地在他身后出了声,怀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寇秋扭头望着他:“你脑子有病?”
“我骗了你们,”安德烈饶有兴致地说,“那块玉,不是从我这儿出去的,那个探子,也不是我这儿派的。”
寇老干部脸色突然变了变。
他回想起了七区的那个金发青年,一丝违和感猛地泛了上来。
能为了那样的任务再三忍气吞声委身于不同的人,难道只是为了钱财?
——是国仇。
只有敌国的人,才会怀着这样刻骨的恨意,想看顾沉在发病时亲手把他最后的药杀死。
“那你猜猜,”安德烈慢慢说,“他传出去的信息里录了你的声音,是想干什么?”
他愉悦地打量着眼前人骤变的脸色,笑的几乎不能自已。
“太晚了,哈哈哈哈哈,太晚了!”
系统惊恐道:【阿爸——】
【走,】寇秋咬紧了牙,【就现在。】
“如果我没回来,”他对一旁的士兵说,“就把那瓶解除药x_ing的药剂给他灌下去,然后随你们折腾——听懂了么?”
士兵虽然不明白,却还是点点头。
而就从这天起,战报再没传来过皇城。边关战火四起,到了离战场几十里的地方,寇秋只能选择徒步。他摸寻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顺着设营扎寨的痕迹,找到了大军的身影。
在眼前的景色慢慢展开的一瞬间,系统禁不住张开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被烧的焦黑的骨头七零八落,厚重的血把这一大片土地都浸润成了深褐色。数不清的尸骨从这头一直铺到那头,大多数仍旧睁着眼睛,像是要透过这已经死去的瞳孔再留恋地看一眼什么。
他们从这之中缓缓走过,认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容。
【阿爸,】系统艰涩道,【那边——】
寇秋顺着它所说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头金灿灿的头发。那发丝虽然被尘土埋了大半,可仍旧是闪闪发光的,悄无声息睡着的青年闭着他碧色的眼睛,手里头还在紧紧地握着什么。
寇秋费力地将他一点点搬出来,这才从累累的尸山之中挖出了他所藏着的东西。那东西被妥善地安置在最下面,被一块撑起来的木板隔开了,没有再遭受到一点多余的痛苦。
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夏佐是个好哥哥,”寇秋轻声说,“一直都是。”
系统抽噎了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寇秋说,维持着种令系统心惊r_ou_跳的平静,【还有......还有宝宝呢。】
他将双子的身体安顿好了,随即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血,慢慢向着沙场的最中心走去——最终,他的脚步猛地停顿下来,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站着,直到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这才又重新迈开脚步,一步步靠近那个人。
系统看见了张脸,那人黑发黑瞳,和寇秋长的有八九分相似。他的腰间挂着什么,像是能发出声音的传声器,可这尸体上满是被凌虐过的痕迹,白森森的骨头戳破皮肤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