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隋河都在旁咂舌道:“鹤白,我问你,云殊上仙和我谁俊?”
我心想当然是云殊君,但是我若是说出了口,他定又要纠缠,我便不理他。
那厢还在一个喝茶一个看,都很沉得住气,直到崇恩君的神兽都抬上殿了,水月君却似不觉得,仍是一味看他,云殊君挺直的背晃了晃,像是终于喝不下去了,他轻轻放下茶杯,若无其事道:“这神兽的确罕见,却不入水月君的眼?”
大约是这么说的,隔得有些远,我并不听得真切。
水月君支着下颌,闲闲道:“云殊君相信天数么?”
云殊君皱眉道:“我修道飞升,自然相信天地乾坤乃是天道常理。”
水月君道:“不,我是问,云殊君相信仙人也有注定之事吗?”
云殊君道:“仙人超脱轮回六道,自然没有”。
水月君道:“有些没有,有些却有。”
云殊君道:“水月君何意?”
水月君道:“一时兴起,闲谈几句罢了。”
说罢也不和崇恩君打招呼,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飘然出殿,隋河连忙拉起我跟上,
我被他拉着走,却不由自主回头寻那人,见他微皱着眉,很是疑惑。
我甩开隋河的手,同水月君道:“仙君,我想再待会儿,一会儿自己回去,可以吗?”
水月君立在云端,微微低了头看我,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死寂,他冷淡道了声“嗯”,一转身便是仙雾弥漫,待仙雾渐散,再也没有他的踪影。
隋河抱臂在我身边抱怨道:“我又没说要同你在这,水月君把我也丢下?”
我有些不好意思,答应等回去后许他许多好处,他才不多话了。
再进去势必尴尬,我便与他站在仙邸外等,我惴惴不安的盯着朱色大门,即盼着那抹白色快些出来,又盼着莫要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散席了,众仙三三两两闲话着步出来,我深呼吸了几口气,问隋河:“我我我我该说什么!”
隋河顿时跳脚道:“我的好师兄,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就拉我在这和你当了几个时辰柱子?”
他还要抱怨,我余光瞟到一抹白色身影,连忙眼疾手快的扯着隋河躲到墙后。
只听见崇恩君打着哈哈道:“水月君嘛,一向特立独行,你莫要在意哈哈哈……”
云殊君冷冷道:“岂敢岂敢。”
说着他们便越行越远,我放开隋河,正要追上去,只是周围众仙实在太多,我在人群中不敢快行,尽管心急如焚。
刚要赶到,却正看到他白光一闪,霎时便远去了。
我只觉得心中失掉一块,又是懊悔又是自责,恨不得今天可以重过一次。
隋河气结,道:“师兄,你可真是……唉若是都像你这般,耗个几千年也没什么进展吧!”
我怅然若失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
我缓缓睁开双眸,见云殊君正在桌边喝茶,我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云殊君放下茶杯,也含笑道:“你笑什么。”
我刚从梦境中清醒,思绪还沉溺其中,忍不住道:“崇、崇恩君那次宴会,我、我也去了。”
云殊君“啊”了一声,坦然道:“我知道啊。”
我又是一怔,急切道:“是、是吗?我以为你、你你没看到我。”
云殊君道:“我当然看到了,我当时还想,哎,白驹过隙啊,那个幼童都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
我面上又一热。
云殊君坐到床边,戳我脸颊道:“你现在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当年我看你一本正经的……”
因着重温了旧事,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云殊君提起水月君的时候总是一口一个“那个人”“那种人”了。
我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道:“我做了个梦,梦见那次宴会,我躲在远处看你喝茶。”
云殊君思索片刻,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他道:“别提了,那日我喝了几壶茶,灌死我了。”
我笑道:“那、那为什么要喝茶?”
云殊君道:“哦,我一不自在就要喝茶。”
“那你……”我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杯。
“嗯,那是因为我现在也不自在啊。”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率,我不禁惴惴道:“不自在什么……”
他认真道:“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一次与你相见,原本有些细节记不清了,现在倒是清晰多了。”
我心想,这段回忆,不必发梦,我也记得清晰如昨日。
他又道:“现在一想到你幼时的脸,我就觉得不自在极了……”说罢又像回味了一遍,轻笑出声。
我怔了足足半柱香,苦笑道:“求、求你还是忘了吧。”
云殊君笑够了,我们又四目相对半晌,他凑过来低声道:“谢谢你,白鹤,这驱邪的法子果然有用,我已经不需要法力压制了。”
我道:“是……我们是蛇的天敌,我的、我的、我的气息能……能压制一时。”
他抵上我的额头道:“之前怎么不肯用这个法子?”
“我我我我实在没想起来!”
“那昨日怎么想起来了?”
他步步紧逼,我只觉得心跳如擂,索x_ing不答了。
他见我不答,竟也不再多言,只是缓缓用纤长手掌抚上我的眼睛。
我在黑暗中,却全身心松懈下来。
接着,我便觉得唇上一软。
许久,他放开我,道:“这还是驱邪罢?”
我方寸大乱,只是猛然点头。
云殊君挠了挠我的下巴,笑道:“那就慢慢驱慢慢耗罢。”
我正要说什么,被云殊截口道:“你知道,崇恩君宴席当时我在想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便将差点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道:“……什、什么?”
云殊君脸色一y-in,道:“我想,水月君有病罢!”
我不自觉有些好笑,尤其是回想起他当时若无其事的样子,更觉有趣,但还是强行按捺住,回想起那日水月君高深莫测的几句话,道:“现在想来,他那时是不是在向你提醒些什么?”
云殊君凉声道:“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即便时隔多年想起来,我还是按捺不住想刺他几剑,这么想想,我本身也不适合做仙,如今这样,再好不过。”
我道:“我也觉得,现在同你在一起,比……比在镜湖快活多了。”
云殊君展颜一笑,道:“你往里去些,我们再睡一会儿。”
我便连忙给他腾出地方来,陪他一起躺了。
我突然想起一事,侧过脸问他道:“昨、昨天的天雷……”
云殊君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反正也没劈下来,管它作甚。”
我想了想,便觉得也是,也放宽了心,不去想它了。
第十八章 面具下
时光易过,转眼就快到年关了。
这日慕贤与他先生又来串门,两人照例提了许多礼物书籍来看我们,慕贤仍旧是一副酸腐书生模样,我只一看到他,便觉得琵琶骨隐隐作痛,不自在的很。
云殊君倒是很开心,那位先生虽然是一介凡人,但是博览群书颇有见解,云殊君当凡人时也修了许多世的道,更是修道的大家,故而他们一见如故,光是闲谈论道就能聊一天。
我虽然在人间装了许多年道士,但是由于我是白鹤所化,天生就带些仙根,对人间的道家虽然大致看过,却不甚精通,在旁听过几次便识趣的不再凑上去了。
慕贤对这些更是一窍不通,我心想,虎妖所化,到底是笨了些。
我对慕贤大眼对小眼对坐半晌,他刚要说话,我的琵琶骨又开始隐隐作痛,便找了个借口出门打水去了。
待我给全村挨家挨户送完了水,期间还婉拒了村东寡妇“进来坐坐”的邀请之后,天色已然擦黑,我回去一看,两人已经开始的互相恭维,你一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一句”哪里哪里先生才是真知灼见“,我心想,终于聊完了。
那位先生尽兴而归,临走时道“年关将近,两位不去镇上采些年货吗?今日又是妖节,十分热闹,不妨去凑凑热闹。”
云殊君应后,两人才肯走。
我一边收茶具,一边道:“下次他能不能,不不不带慕贤来了啊,我看到他就痛。”
云殊君一拍我的肩膀道:“你被天雷击穿两次都不喊痛,怎么就对慕贤这么大反应?”
我道:“我要是知道谁纵雷劈我,我我我我……”
云殊君道:“你怎样?”
我泄气道:“那五个……我哪哪哪个都打、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