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天空中忽然划过一个暗淡的陨星,尾光隐隐带些血色,甚是不详,那陨星极快的向南方坠落而去,还未眨眼便不见了。
我心中骤然一动,云殊君已经脱口道:“喜鹊?”
我的心沉了下去,刚才那一瞬,我感受到极凶的煞气,也隐隐觉出是皇家别苑的那只喜鹊,只是不敢确认,但是现下连云殊君都这么说,看来……看来定是他投胎去了。
一想到那只有情有义的喜鹊,我的心中又隐隐作痛起来,这些日子我们都在静候喜鹊的转世,他被宋临霜的弓箭所伤,定然不会是好命格,商量着待他投胎,就去护送他一程,看看能为他做些什么。
没想到喜鹊竟然是今日投胎,竟然如此凶的命格,我惊疑不定,侧过头只见云殊君掐指算了一遍,又算了一遍。
他一连算了三次,才缓缓放下手,面色亦是很难看。
我连忙问道:“他……如何?”
云殊君沉吟许久,苦笑道:“我……我又想喝茶了。”
这次我不敢再拖延了,极快的飞回家,一进屋云殊君便又算了一遍。
我边给他倒茶边偷看他的神色,他面上凝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叹道:“这命格……唉,我法力尽失,怎么算也只能算到他出生前便会失怙,是个遗腹子,后面也是百般不顺,具体的却算不出了……”
我心中更是难过,道:“我们去救他父亲,还来得及罢?”
云殊君道:“该是可以,不过我一人去便可。”
我顿时急道:“为为为何?不行!”
云殊君叹道:“凡人有命,生老病死皆是定数,我们去改他命格终归难逃追究,只是,却不能不做,所以你就不要掺进来了,反正我……逆天行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十章 无间山
喜鹊是为了我才被宋临霜s_h_è 杀,一想到他从空中缓缓跌落的样子,我顿时觉得五味杂陈,更不能让云殊君再为了我背负罪孽了。
故而尽管云殊君那样说,我只是心道:说什么你一个人……我现在飞走你也追不上,待我救完人恐怕日头还没升起。
一念即起,我转身便走,谁知云殊君也跟了出来,我正要纵身就被他扯着衣袖拽了下来。
他道:“好罢,你同我一起去,只是你要答应我如遇险情,我来动手。”
我更不能应,纵身又被他拽下,我无奈道:“不、不能答应你。”
云殊君叹了口气,也无奈道:“那你给我化身道袍。”
我看着他一身粗布棉裳,道:“好,为何?”
云殊君道:“人间行走总归是道长打扮方便些,你——你还记得道袍什么样子罢?”
我何止记得,我还穿了很多年,只是金殿那日之后,云殊君再也没有穿过道袍,我本以为他对此也不愿再提。
我结印施法,霎时云殊君身上便显出一袭雪白道袍,因着我起了些私心,将他原本空无一物的后摆化出一只精绣白鹤。
云殊君浑然未觉,只是原地走了一圈,道:“一丝不差……鹤白你的记x_ing真是好。”
我为他系正道冠,如瀑长发半束进道冠,半披在肩头,我退后端详了一下,他好似又是九天云霄上那位清冷的上仙了。
他空着手挥了挥,自言自语道:“到了那里我得买柄剑。”
我默不作声的一挥袖,一柄剑就出现在他手上了。
云殊君皱眉道:“你的记x_ing也太好了些,连我配剑的模样都记得。”
只有模样相似罢了,直到近来一次闲聊中,我才知道他的配剑被折在宋临霜手中,纵然没折,灵力尽失的他也无法驾驭了。
我压下心中酸楚,拉他纵上云端,我本不愿他跟来,只是他的x_ing子一向决断,多说无益,我便不再多言,纵云向南方飞去。
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闲聊说笑,只是这次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心事重重的缘故,云间行了一阵,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云殊君望着下面景色,突然微蹙着眉道:“我看他魂魄坠落的方向像是……”
“嗯?”我道:“什么……”
云殊君还未答话,一阵铺天盖地的妖气顿时扑面而来,似天罗地网般令人无处可躲,这血腥庞杂的妖气简直比妖界边界还要凶上无数倍,我一时不备被它冲到,骤然气息大乱,勉力支撑才没有被冲散了云头。
云殊君像是想起什么般急道:“鹤白,快按下云头,前面是无间山!”
我虽然不知道无间山是什么,但是听从他的意思,摇摇晃晃地跌下了云头,落在一处深山中,这里山林极密,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月色,此时本就是黑夜,这里却连一丝月光都不曾洒落进来,极其幽黑。
一落地更觉妖气更胜,我有些难捱,不自觉用臂弯捂住口鼻,却仍是想要呕吐。
云殊君拍了拍我的背,眉心皱的愈紧,道:“当年我听闻这里是锁妖镇仙之地,据说妖界大败后,大多半个妖界被锁入其中。”
我硬`挺着点了点头,还不待他说完,就实在忍受不住扶着树干干呕起来,他抚着我的背道:“你之前从仙界直接过来的,并未经过这里,所以有所不知,这里的妖气怨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莫要说你,仙界中除了那五位,恐怕都冲不过去。”
我觉得眉间越来越灼热,真着干呕的缘故,眼眶中也溢出泪水,我胡乱抹掉,道:“不碍事,我……”话还未说完,我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腿一软便跪到地上,云殊君惊道:“鹤白?你……”
我看着自己莫名大滴大滴坠在泥土里的泪珠,更是惊疑不定,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里明明只有深山老林,连一只鸟都不曾有,我为何直觉这里比宋临霜的皇家别苑还要险恶百倍?若不是云殊君在我身边,喜鹊又在前方待我去救,我想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永生永世都不敢回来。
云殊君捧起我的脸,用袖口轻柔的拂去了什么,硬声道:“这里对我无碍,你先回去。”
我摇了摇头,想唤出清正,一抬手却没有一丝灵力听从我的引导,我更是着急,不顾云殊君的阻拦,结印强行运转灵力,谁知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我喘息半晌,更是慌乱,这里到底……
我急躁起来,叠声唤道:“清正!清正!清正!”
可惜每次除了灵力流失更快,毫无作用。
自打有了通识以来,我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我一急之下咬破自己指腹,一把挥开云殊君,颤抖着在手掌上飞快的画了一道符篆,狠狠往地上一拍!
霎时间整个深山老林都被照的像白昼一半,我只觉得自己全身发抖,仿佛被什么蛊惑着鬼使神差的一抬头,只一眼望去,才发现头上那遮天蔽日的的哪里是树叶!竟然……竟然密密麻麻尸体!
他们各个死相极惨,不肯瞑目,白光一照,骤然全部眼含滔天恨意向我瞪来!
耳边顿时传来极大的噪音,那声音极尖极响极尖,像是无数人同时尖叫哀嚎一般,我呆立在原地,紧接着眼前骤然开始血红与白昼的疯狂闪烁,鼻下口中尽是浓重的血腥味,身上被烈火灼烧的极痛,痛的恨不得立时死去。
忽然有人狠狠抽了我一耳光,我在巨大的喧嚣中却清晰的听到有人急切唤道:“鹤白!鹤白!”
我眼前的血色渐渐消退了,云殊君的出现在雾蒙蒙的视线中,他面上尽是焦急无措,他这幅样子我也从未见过,就算身陷皇家别苑也不曾见他有如此这般的失态。
我连忙同他道:“我没事,我没事。”
只是为何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忽近忽远:“无间地狱的滋味如何?”
第二十一章 幻境
不,那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少,似只有一人,又似有无数人。
一瞬间令我汗毛直竖,心中咚咚狂跳,我忍痛恨道:“何方妖孽!现身来见!”
说着又是一道符篆,一掌拍下,这次剧目所及尽燃起冲天烈焰!耳边顿时又传来哀嚎尖叫。
只是不知道为何,我所驱使的业火烈焰竟然连我也燃起了,我只觉身上被疯狂灼烧着,一时痛极,更是恼恨。
“鹤白!停手!”云殊君拉扯着我,我却无暇他顾,反手握住他的手施了一个结界将他笼住,又是一掌,又是一道业火冲天而去,灼烧的我窒息了片刻,耳边的尖叫声几乎要将我震聋。
突然眼前一白,有一人扑上来狠狠咬住我的侧颈。
我下意识一挥,却听到云殊君的一声闷哼。
我心中巨震,抬眼望去,只见云殊君跌在一棵树干上,唇边溢出一丝鲜血,他却还是直视着我大声道:“停手啊鹤白!”
我不由自主向他扑过去,颤抖着抹去他的血迹,急道:“是我伤了你?!”
云殊君忽然死死抱住了我,他全身亦在颤抖,急切道:“幻境,这里是幻境!”
“幻境?”我怔住了。
如果这是幻境,未免也太逼真了些,五感所知尽是修罗地狱,纵然片刻也难熬,竟然……竟然是幻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