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死死捂着双耳,竭力在墙角缩的更小,看上去可怜无助极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从背上反手拔出清正便向他刺去。
有什么击中了我的剑身,剑尖一斜,直c-h-a入墙中。
“云!”我刚要问他,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云殊君眨眼间便掠到他面前,扭断了他的喉咙。
一时间,密室中静寂无声,云殊君忽然抱住我,额头抵着我的颈肩,他沉默许久,低低道:“带我离开这里,我……我受不了了……”
我心知定然是此情景让他想起了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别说是他,我也觉得心力交瘁,忍耐不住了。
我一脚踢开正对女尸跃跃欲试的兰姬,同她道:“你听好,你是妖,食人是天x_ing,但是你若是杀人,我定然会来斩杀你,届时你就再也不能陪伴大小姐了,你可清楚了吗?”
兰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道:“兰姬,不杀人,兰姬带大小姐去玩。大小姐害怕毒蛇,我,就穿灰的!大小姐不让我杀,我就不吃。”
我一怔,顿时明白了几分……难怪她总是穿着灰扑扑的袍子,可能是当年宋秋放归她时说了什么“人都惧毒蛇”这类的话……
来不及细想,我对宋秋道:“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罢。”
宋秋神志恍惚,刚一站起,忽然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云殊君叹了口气,转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对我道:“走罢。”说罢当先跃了出去。
我一手提起兰姬,也跟着他跳到卧室中。
谁知我刚一出这巨坑,见到立在坑外的人,险些又跌了回去。
惜莲?!她不是去佛堂了么?何时折返回来的?
只见惜莲默不作声的立在这里,不知站了多久,她也没有拄拐,就这样安安静静了冷冷清清的站在这里。
我们在下面心神大乱,竟然没注意到她在此。
她看着我云殊君怀中的宋秋,用温柔怜爱的眼神仔仔细细看她。
云殊君将宋秋仔细地放到床上,道:“夫人,她无大碍……”
惜莲道:“那就好。”
卧房也没有人点灯,所有人都被黑暗笼罩着,神色俱看不分明。
惜莲向宋秋走去,刚走了一步便跌在地上,云殊君刚一动,她便厉声道:“不必!”
我从未听过她这样凄厉大声说话,一时间有些怔忪。
云殊君也收回手,悲悯地看着她在地上一点点向宋秋挪动过去,惜莲面上是坚毅的,像是谁也无法阻拦她。
她终于爬到惜莲床边,艰难地扒在床头,带着几万分柔情摸了摸她的脸,道:“苦了你了……”
惜莲那样爱哭的一个人,此时竟然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你x_ing子那么善良,从小怜弱,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怕我被欺负才……才想撮合我和……和他,但是我也同你说一句实话,我也是因为你才愿意嫁进来啊……看来我们想到一起了是不是?小时候我被别的孩子欺负,都是你为我争为我吵,从那时起,我就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姐妹,后来我想,做不了亲姐妹,姑嫂也是好的,我也怕他娶了别家小姐待你不好,唉……这些话,我为什么不早些和你说呢?”
她一手遮面,泫然若泣道:“可是我爱上了他啊……还为他生了霜儿,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她絮絮说了很多,我有些不忍听,胸中烦闷,走到门外等候。
门外是一轮明月,明月无情,人间悲纵有再多欢离合,明月依旧是明月,从不会为人变上一变。
惜莲的声音从屋中缥缈传来,“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去郊外放风筝么?你让你哥哥背着我,又叫我牵着线,你站在远处抓着风筝,那天风好大,你一松手风筝就飞上天了,你哥背着我跑起来,风筝飞得好高……那天可真好啊……要是永远停在那天就好了,你哥哥那时候很温柔,你也那样活泼,我们一直留在那天就好了……就好了……”
突然,屋门被撞开,云殊君抢步出了来,他面上是从未露出过的惊慌失措神情。
我一把拉住他,道:“怎么?!”
云殊君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双手紧紧攥住我的前襟,艰难道:“喜鹊……喜鹊……父亲死了。”
说罢,他缓缓滑了下去。
我脑中“嗡”的一声,木立在原地,我张了张口,却觉得喉头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十三章 难违
冬天的湖水,真的很冷。
我漂浮在湖面上,寒风袭过,我按捺住冷颤。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刺眼,我忍不住用手背遮住眼睛,随波逐流的飘着,湖水轻漾,轻拍着我的肌肤,虽然寒冷,心中却有些惬意。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去做,任由水流托着我带向任何地方,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一件的事了。
就这样睡了一会儿,再又有醒来时,发现岸边的树枝上,有人盘膝坐在上面,正微微垂眼看我。
我对他对视了一会儿,道:“夫人的后事……办完了?”
云殊君微微闭了闭眼,“嗯,于这事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无话可说。
惜莲那日对宋秋所说的话,我听着就像遗言,然则这种事……仙人纵有通天本领,一个人想要铁了心寻死,到底也是拦不住的。
那之后没过几日,丫鬟清晨去她屋中时,发现她投缳自尽了。
宋秋接连受了这许多横祸,好似已经麻木了,哭过之后便亲手料理了她的后事。
这些我都只是听说,宋府一事,兜兜转转,全是天意,我愁肠百结心力交瘁,实在不想管了,管不了了。
云殊君也好似心事重重,那日后,他的话都少了许多。
想来也是,我们为救喜鹊父亲而来,最后却是我们亲手杀了他,越是想破开这天道,越是身陷局中,逃不开,斩不断。
越是深究细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倒不如随波逐流来的简单自在。
宋家后续种种,我只是听云殊君转述。那日后我便再也待不下去了,直躲到郊外湖边住下,只等云殊君料理好宋宅的事,一起返程。
云殊君……其实我知道他也不想再c-h-a手,只是他心怀慈悲,放不下宋秋,不肯像我一样逃避,只能强迫着自己去帮到底吧。
云殊君恰时道:“鹤白,我最近在想,一直算不出喜鹊命格,是否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出生?”
我微微抬头仰望他,道:“命格之事,我一向不精通,云殊君,你还是没有告诉大小姐她……已、已有身孕?”
云殊君抬手覆在面上,叹气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过几天的功夫,偌大一个宋府,只剩下大小姐一人支撑,要料理那两人后事,还要料理被害女子的事,光是想想,就替她烦恼,索x_ing不想了。
我浸在湖水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隔了很远,“我去镜湖,问水月君求忘忧Cao来罢?”
忘忧Cao,食下之后便忘却前世,于她,该是个好东西。
天地间寂静了片刻,云殊君道:“也该问一问她自己是否愿意。”
我道:“若是她如同你一样不愿意……”
云殊君靠在树干上,抬眼直视着阳光,他不畏刺眼,就这样直直盯着,直到被刺的落下泪来,才道:“喜鹊命格极薄,禁不住再转世了……他此世若是不能善终,怕是……再难转世。”
不能转世,那岂不是……灰飞烟灭?
不能转世,便是灰飞烟灭,转世了,便是兄妹乱*产下的孩子,没有人期待他的到来,他被所有人憎恨着,莫要说旁人,就连我,我也不敢说,能如常待他。
我没来由的一阵恼火,不知是恼恨自己无能,还是恼这造化弄人,我狠狠抬手砸向湖面,然而那水只是被激起了一阵涟漪,就瞬间包裹住了我,仿佛什么的都没有发生。
云殊君浓密的睫毛低垂了下去,道了一句“天意难违”。
我的心沉了下去,云殊君……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之前不管经历了怎样的苦难,都不肯低头,都不肯认这天意。
此时,却从他的口中说出,天意难违。
我苦笑了一下,放任自己缓缓沉入湖中。
湖底是极其安静的,我瞪大双眼,只觉湖面的光线映进来,煞是好看,越下沉,那光线越是微弱,周围一片寂静,黑暗寒冷,我卸了全身的力,摊开双臂,我觉得自己像是流泪了,又像是没有。
不知沉浮了多久,待我再浮上湖面时,树枝上的云殊君已然走了。
又过了两日,云殊君又回来找我,这次他一来便开口道:“鹤白,你回镜湖一趟,去取忘忧Cao与大还丹来。”
我一怔,道:“你同同同她说了?”
云殊君道:“没有,不过总不能再拖了,这两样东西,她总会用到一样,拿来后,我再同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