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了我,那人徒劳地捂住我胸前伤口,但是那血太多了,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我本想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做不到了。
我贪恋地望着上方云殊君的面容,却听他一直在对我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很疑惑,他捂不住我的血,突然崩溃般大喊一声:“是他夺了我的内丹!!我怕你伤心不敢告诉你!怎么反倒害了你!!啊——!!鹤白!!“
我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云殊君泪如雨下,他的泪滴仿佛我的血一般多,源源不断的砸在我的脸颊上,又滑了下去。
我艰难的转过眼珠,死死盯着隋河。
刹那间,我眼前闪过几幅画面,我像是捕捉到什么漂浮的虚无。
金殿下的宋临霜骑在马上,冷冷对我道:“他的内丹?你为何不问问他?”
他的内丹,你为何不问问他?
为何不问问他?
……第一个“他”说的是云殊君,第二个“他”……原来不是云殊君,原来是……我身侧的隋河。
隋河……隋河!!
隋河在镜湖外的树枝上,向我扔来一个锦盒,对我道“是压抑你仙气的消灵丹”
说什么是为了我,原来隋河你……你早就……
往事一幕幕飞速掠过我的眼前,一会儿是云殊君语焉不详的那句“同喜同喜”,一会儿是他对我凄凉道“我对不起你”一会儿又是他叹息着说“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隋河你早就……
隋河直直望着我,渐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与他俱跌入泥泞雪地中,他的面容亦是破败狼狈,面上却只是笑。
隋河又咳出一口血,浑身开始扑扑簌簌散落了光粒,他对我道:“这招叫做……同命,我不信他还能救……”
云殊君原本箍着我的手忽然松开,一瞬间跃到他面前,将他提起来抵在树干上,抬手一掌击偏了他的脸颊,恨声道:“你设下毒计夺我内丹,这笔账我未曾向你讨还!你为何要害鹤白!为何要害鹤白!”
隋河奄奄一息,闻言却轻笑一声,他只是道:“我不需要内丹了,还给你,还给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云殊君骤然掏入他的胸口,只一瞬间,我便见到隋河化作漫天灰烟。
云殊君手中满是血污,一颗内丹停在他的掌心,那内丹极其黯然,甚至破损了大半,还来不及看清,内丹表面突然生了几道裂痕,瞬间裂成几瓣了。
内丹碎片正在剧烈的颤抖着。
云殊君像是不能分辨那是何物,怔然地看了几眼,骤然脱力滑下去。
他撑着双手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他不惜自损内丹与你同归于尽,都怪我……如果早就告诉你,你怎么会毫不设防!现下你的内丹也被大损,我该如何是好……是我害了你……”
我闭目缓了缓,每一次喘息都仿佛冰凌穿肺,透着刺骨冰冷。
我积蓄了一些微弱的力量,艰难道:“不是你的错……你……你可千万别自责……”
云殊君面上淌着泪,向我膝行过来复又抱住我,他发狂道:“内丹受损,内丹受损……我有法子的!我需要一颗内丹就可以修补你的!我……我!”
他伸手便剜向自己的胸口,我大骇,想要制止他,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我眼前的光线越发y-in暗,眼前黑了一瞬,待那层黑色褪去,我只看到云殊君修长的手指已经刺进他的胸口,我他满手的鲜血,究竟是他的,还是我的,还是隋河的?我已经无法分辨了。
“我……我没有内丹了啊……”云殊君恍惚的说完这一句,绝望的闭上了双眸。
他死死抱住我,“鹤白,鹤白……鹤白啊!”
他每唤一声,声线便不稳一分,最后一声唤我时,竟然凄厉地破了音。
我也不由自主地滑下一行泪,眼中雾蒙蒙的,视野上方除了云殊君,还有无数光粒飞舞。
我竟然还有心思想,原来这就是仙人身殒的景象,其实……也挺美的。
只是云殊君……唉,还是我害了他。
我们相依了一刻,云殊君突然直起身子,我疑惑望去,见他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此间还有一人有内丹!鹤白你等我!”
此间还有一人有内丹……是谁……
重伤之下,我的灵台混乱迟钝,胡乱想着这里还有谁有内丹……兰姬?不对……兰姬和他一样是妖,还有谁……
一道灵光闪过,我惊得一身冷汗。
此间的确还有一人有内丹……宋临霜!
他是帝君转世,天生便有内丹,当初兰姬凭着本能想要吃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宋临霜他……
云殊君说完这一句便已然掠走,我伏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抬眼向那方向望去,只见他的墨衣一闪,便已经落入远处那间屋子中。
我全身剧烈的痛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我的皮r_ou_,从体内窜出一样,实在难捱的很。
我其实想和他说,莫要去了……陪陪我罢,若是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你,我心有不甘啊……
他进去不消一刻,突现一道金光突破了屋顶,雷雨大作,我耳旁本就是轰鸣之声,此时却有一道更俱声势的厉喝传入耳中。
“云殊君,住手!”
这样的时节,刚刚还飘着大雪,此时又忽然满是滂沱大雨,我从未见过雪花与雨滴共落的异像,又听闻了那一声,顿时心中一沉。
我抬不起眼,不知是来的是谁,只是……再也不似在皇家别苑的金殿前那般,看到上仙驾临便如看到救星了。
我心知,不管这次来的是谁……他突然现身于此,总不会是因为我。
一道墨色身影如电般从屋顶飞冲而出,我还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几声巨响,一瞬间竟然已然斗起法来。
天上闪出几道耀眼光线,云殊君向后一跃落在残留的几片屋脊上,他一指上苍,含恨道:“东玄!你敢阻我?!”
原来又是东玄……这位代帝君行事的最强的武神,云殊君该是讨不到便宜……
我又急又痛,我的灵力控制不住地疯狂泄了出去,眉心却突然灼烧起来,那似火的痛感从我的眉心一路燃进我的四肢躯体,我只觉得周身像是被体内那股力量撕裂了一般。
我再也抬不起头,眼前一暗,便觉得下颌一凉,我努力睁开眼,只能怔怔地盯着眼前那一小片污黑的泥泞水洼。
我只知道云殊君与东玄打起来了……他们好似斗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如刀的风划破我的脸颊,时不时迸裂的巨响让我胆战心惊。
云殊君有没有吃亏,他应付的来么……
我却连从这污泞的小水洼中挪开都做不到。
东玄厉声道:“宋临霜,你不能杀!”
云殊君嘶声道:“不杀他鹤白就要神魂俱灭了!鹤白内丹受损,若是没有宋临霜的内丹,他……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取丹,宋临霜他本就欠我的债!我定要讨!”
又是一声巨响,东玄像是压抑着什么,也失态吼道:“容我们想想别的法子!!宋临霜你一定不能杀!”
天空中是剧烈的斗法声响,云殊君似边打边道:“什么法子?什么法子?你们知道的法子我怎会不知!”
东玄怒道:“冥顽不灵!”
另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远处响起,“云殊君息怒!东玄君真是为你着想,你与我们仙友一场,我们实在……”
他第一个字还似极遥远,一句话的功夫,已然到了。
只是他还不待说完, 云殊君已然狂笑道:“好、好!你也来了,好,东玄崇恩你们一起上罢!”
崇恩君不复以往的柔声细语,此刻也很是急切道:“云殊君!你食人噬妖这都不算什么,你若是执意杀宋临霜,才是不归路啊!!”
东玄君道:“现在与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先制住他!”
说罢,我便见眼前光线忽明忽暗,明时若白昼,暗时如长夜,那光线晃得原来越快,我不知天上发生了什么,顿时心生不祥。
崇恩君惊呼出声:“万万不可!他受不住的!”
云殊君适时冷笑一声道:“东玄君的神技现世?我来领教!”
东玄君的神技,该是怎样的可怖啊……
云殊君他……
我屏住最后一口气,忍着剧痛撑起身子,刚一抬眼,便见到半空中的东玄君拔剑斩开了天地!
他挥剑所纵剑气是一道极其耀眼的光,那光极快,却又机缓,挟万钧之力直直向云殊君劈去,更为恐怖的景象是,那道剑气所过之处,房屋Cao木,全部化为灰烬,尽成焦土。
云殊君屹立在猎猎狂风中,他不但不躲,反而迎面直冲剑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