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顿时脱手,“当啷”一声坠在地上。
云殊君木然立在原地,只是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
“云、云殊君……为何……”我望着他,结结巴巴道:“我师弟他……”
隋河险些丢了x_ing命,连忙爬起来躲到我身后,愤然道:“云殊上仙,我好心下来助你,你反倒要伤我x_ing命?!果然是入了妖魔道心x_ing大变吗!”
“隋河!住口!”我狠狠瞪他一眼,再回头时,只见云殊君定定望着我,没头没尾道:“水月君的藏书阁,以前上面有个牌匾,写着‘有求必应’。后来不知何故被他摘下。”
我不知道他为何说起这个,但是此时此地,他既然说起,我相信必有说起的理由,尽管心中无数疑问,也只得静静地听着。
他继续道:“三界中鲜少有人去过镜湖,更遑论藏书阁,故而无人能解这是何意。但是许多年前,我因缘际会之下去过一次,所以……”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我身后,扬声道:“藏书阁浩瀚如海不假!但是每次进去顺序不同,是因为你心中所求不同!你!你若不是动了这心思!那本禁书如何落入你手?!”
我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竟然不合时宜的回想起,那年我为了隋河去藏书阁寻长生不老的秘籍,的确,的确是随手一翻便翻到了!
难、难道!我望向隋河,却见他面色亦是愕然!
云殊君道:“白鹤!你且看清了!此子心x_ingy-in毒不输那宋临霜!今日若不斩杀他,无异于纵虎归山!来日又是一个宋临霜!更何况……更何况宋临霜纵是人间帝王,但终归是一届凡夫俗子,他又是从何得知这禁术?必与这人脱不开关系!”
听到此处,我大骇,一时间站不稳,倒退了几步。
云殊君情绪从未如此激动,说完竟然吐了口血,摇摇晃晃的扶住墙壁。
我冲上去扶住他,却听隋河愕然道:“师兄,你没告诉云殊君宋临霜是谁吗?那个人想要看什么书,哪里轮得到我去献宝?”
云殊君怔了证,向我望来,眼中又惊又惑。
我纵然心虚,却也只得道:“他……他是……那位小殿下。”
仙界中,凡是上仙,皆有名号,只有一个人……无名无姓,自天地中日月中蕴生,若非要说名字,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帝君”。
帝君是三界之主,在人间轮回历过一千七百五十世,方才登此无极大道,直至此身陨化,下一任帝君便会接替他。
那正在人间历劫的下一任帝君,旁人提起了,只会毕恭毕敬的唤一声“小殿下”。
我再望向云殊君时,见他眼神涣散,整个人倚在墙上,竟说不出话来。
“再说,即便我动过这个心思,又如何?”隋河继续道:“我爱慕水月君,此心可昭日月!我不过一介凡人,想与水月君厮守终身白头到老有什么错?!他永生不灭,我却要苦苦轮回,就算我一念之差,动了这个心思……动了这个心思……我也自会去向他领罚!任他发落!就算被他挫骨扬灰我也绝无怨言,只是,轮不到你来越俎代庖!”
“住口!隋河!”我一扬手,清正飞回到我掌中,我用剑指着他道:“你竟然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待此间事了,我定要缚你回去向水月君请罪!”
隋河执拗地盯着我,并不肯认错,他只是一直一直盯着我,明眸中的水雾却越积越多,突然毫无征兆的就淌下一行泪。
他抬起手臂用箭袖胡乱擦掉,犹自逞强道:“随你!”
他虽然嘴上硬气,修长的身躯却颤抖着,像是怕极了,“你们……都是仙家,满口正道大义,都是放屁!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像我这样的凡人注定难逃一死,当初……当初水月君何必救我!!索x_ing叫我死了算了!”
说罢,他向殿外狂奔而去。
我无言以对,默默望向云殊君,却见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进去隋河说了什么,仍是发怔。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去管隋河,他再怎么说也会些法术,出入皇家别院如履平地,定然不会出什么事,待……待我……救出云殊君再去寻他。
不知为何,待我救出云殊君,这句话短短几个字,却在我心中来回过了几遍,却不敢细想。
我强压下杂乱的心绪,轻唤道:“云殊君,云殊君!”
云殊君脸色惨白极了,他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难不成……”
我等了又等,他后面的话却石沉大海了。
我道:“云,云殊君,你是被迫的、我们回仙界,我、我会为你作证!一定会有挽救的方法,求你莫要灰心。”
云殊君的目光移到我脸上,半晌,忽然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道:“好白鹤,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他为何这个时候问起这个,只是老实回答道:“仙、仙君唤我‘鹤白’。”
云殊君点了点头,道:“好,鹤白,你听好了,我食人不假,虽是被迫,却也是自己心x_ing不够坚韧,压不住体内的邪灵欲`望,并不无辜,也不需要你为我开脱。承蒙你至今还唤我一声云殊君,我……铭感五内,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大殿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那身影高挑匀称,缓缓倒退回来。
“隋、隋河?”我陡然心中一沉,连忙向他跑去。
我抓住他的肩膀,殿外阳光刺眼,我下意识抬手遮住,却传来众多杂乱的马蹄声,脚步声、兵器在鞘中的碰击声。
待我放下渐渐适应了这光线,抬眼望去,却见这皇家别院大殿前满是黑甲将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座寝殿包围的似铁桶般。
有一人驱使着胯下骏马骑缓缓从人群中行出来,他衣着明黄色的龙袍,背挺的笔直,气势凛凛。细看之下,那人相貌虽然俊极,但此时面上却笼罩着密布乌云。
他遥遥扬起马鞭,指着我们的方向,恨声道:“朕看你往哪逃?!”
不,不是“我们”。
我侧目,见云殊君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立在我身旁。
他也遥遥的俯视着宋临霜,不语。
宋临霜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你这样的人,也能回去吗?!天地虽大,你还能去哪里?!
一阵强风掠过,云殊君的发丝被高高扬起,身后的蛇灵们蓦然张开!
第八章 无明业火
云殊君这个人,在我短短的二十多年生命中,只见过他不多的几次。
除去第一次,之后即便相见也是极短暂的,我很多次都想上前和他说一句“谢谢”,但是每次都未能如愿。
我在化身白衣道人在人间行走多年,若是有被我所救的凡人问我是不是云殊上仙,我心中便会升起一股隐蔽的快乐,尽管我不敢真的应一声“是”,每每要与他们解释几句,但是总觉得除魔行善是桩好事,若是云殊君知道了,也会欣慰吧。
在我心目中,云殊君永怀慈悲之心,执剑行善义之事,是天底下最高洁的人。
所以,尽管眼前的云殊君妖气冲天,满身缠绕着散不开的血腥气,他依旧是他。
我对他心中不曾少了一丝尊敬,若说心中还剩什么,只剩滔天业火。
我向前行了一步,挥剑挡在他身前。
举目尽是黑压压的凡人兵士,我望向那道明黄身影,一字一顿道:“宋临霜,将云殊君内丹还来。”
听到我直呼他们皇帝的名讳,兵士们纷纷躁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发出极大的噪音,那噪音响到最后,化成整齐的“杀!”“杀!”“杀!”
山呼海啸一般,他们手上的刀已出鞘,在空中挥舞着,刀光被阳光一闪,映的殿前一片刀光剑影。
宋临霜抬手制止了身后几个武将的动作。
他胯下骏马躁动的在原地走动,他一手攥着缰绳,随着战马在原地转了一圈,复望向我冷冷道:“他的内丹?你为何不问问他?”
云殊君缓缓附上自己胸口,似乎忆起剜心之痛,微微皱了皱眉道:“没用的,堕入妖魔道,就算有内丹也没用了。”
我急道:“那也不能落入他手中!让我夺回内丹带你回镜湖,水月君一定会有法子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隋河突然道:“莫要说水月君,帝君也无法可想。”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见他面色亦是凝重。
他的目光与我对上,突然厉声道:“鹤白,收了你的杀气,你断不可杀人。”
我不理会他,又向前行了一步,这次执剑的右手被一只冰冷的手附上,我回头望他,见云殊君也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宋临霜突然扬高声音道:“把他们给朕拿下!”
那群兵士终于得到命令,顿时如同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前有万人凡人兵士,身后只有一个灵力尽失的云殊君和一介凡人隋河。
我反手将云殊君向隋河推去,道:“护好云殊君,否则我定不饶你!”
不待他们回答,我向空中跃去,大风卷着我的袖摆剧烈的上下翻飞,我却顾不得那许多,将清正握在胸前,念了个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