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参愣住了,旋即下意识地看向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的祁齐。
“我的爸妈在前不久还对我说,如果祁齐在这个城市失去了目标,如果祁齐决定回到你们那边去,那么我必须跟着她一起回去,帮助她,在你们那边站稳脚跟,让她融入回属于她的那个家庭……就像她当初帮助我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找到最后回归的目标一样。”白草玩弄着手里的塑料小叉子,目光变得深沉起来,“父母有时候对一些事情真的很想当然吧,他们认为对的,就不会给孩子多余的选择……若不是这样,或许我当初也不会那样出走,当然,祁齐也不会……”
两只不同的手从两侧放在了她的腿上,一个是祁齐的,一个是秦蓓的,两人都用劝阻的口气说道:“都过去了。”
“祁齐在这里呆不下去的话,我真的会如我父母所交代的那样跟她去你们那里。”白草很肯定地看着祁参,说道,“另外,你难道不觉得,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这边来,太过主观和自欺欺人了吗?”
祁参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微张着嘴巴:“我……自欺欺人吗……”
祁齐拧眉,拍了下白草的肩头,站起身,大大地张开双臂将祁参抱在了怀里,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啊,那一切真的都过去了,现在已经足够好了,有些选择是我自己做出的,与白家无关,与白草无关,当然,你也是最无辜的,所以我不希望再听到和看到你俩因为那种事情再发生分歧了,答应我?”
“姐,我……我真的不知道太多了是吗?”祁参没有回抱她,只是在她的双臂间静静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和……父母不希望你知道太多。”祁齐放开她,对她微笑,向来冷淡的眼睛在此时微微发亮,“但是看来我们低估了你自主揣测和记仇的能力啊。”
祁参动了动双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片刻的沉寂中,是康梓馨突然的一声大喊截止了这场争论:“我突然饿了!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吃蛋糕!?啊狗狗!你不能上桌快下来!”
“叫它‘抢钱’,它的名字叫‘抢钱’啊!喊狗狗它听不懂你是在喊它啊!”白草也在瞬间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素有习气,大笑着纠正正在往茶桌下拼命拦狗的康梓馨。
秦蓓拿着塑料刀微笑着说:“让我来分!快报一下都要吃多少!”
气氛陡然变了一个模样,所有人好像陡然间都放松下来,回归到吃蛋糕之前的那种氛围中去了。
吃完了蛋糕后,各自又捧着再度吃撑的肚子围成一圈聊了会儿天,接下来眼看时间不早了,白草和秦蓓便给狗狗上了牵引绳,起身告辞。
“东西都学完了以后,记得去宁氏报到啊!”白草临走前用拳头打了下祁齐的肩头,“我表姐绝对是个能把你好好带出来的优秀师父!”
“这点我看得出。”祁齐也回击了她一拳,“回去的路上小心。”
“知道,回见啦!祁参妹子也回头再见!”白草单手插在口袋里说道。秦蓓牵着狗,挽着她的胳膊,柔和地道了再见和晚安。白草转身往楼下走时,还潇洒地向身后的三个人摆了摆胳膊。
祁齐目送她俩下楼,然后关上门,冷目看了看祁参:“说完那些话后,你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或者感觉越说越愤怒了?”
“我……干嘛?客人走了要找后账吗?”祁参就知道她不会把刚才的冲突就如此揭过去,便也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我只是对白草那个人在对最近发生的案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堂而皇之地来这边给你过生日,还跟你较劲……感到不忿罢了!”
祁齐看了眼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的康梓馨,调试性地喘了口粗气,然后说道:“你以为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否则呢?”祁参不屑地说道,“她那个样子,像是什么都知道了的吗?”
祁齐转身走向餐桌,拿起桌上还剩下的小半瓶红酒看着,冷淡地说道:“你那么认为,是因为你完全不了解白草这个人。”
祁参极度不解和不满地摇头:“我不想了解她!难道你认为,她都知道?关于你这两个月的事情?”
“白家家族,现在她才是最大的主事者。”祁齐对着酒瓶将剩余的酒全部喝了下去,放下酒瓶后,她又接着说道,“我差不多两个月没跟她联系,你以为她不会奇怪原因吗?你让辉子跟白家借了差不多一百号人,你以为她会没有任何察觉吗?突然上门给我来庆祝生日,之前都没给我或者康梓馨打招呼……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祁参无表情地冷声应道:“你的意思是说她都知道了?那为什么她一个字都不说……”
“算是默契吧。”祁齐把酒瓶递给康梓馨去收起来,很平静地说,“她和秦蓓来只是想先看看我现在是否仍旧还需要帮助,如果已经摆脱了困境,只是给我过个生日就好了。”
祁参哼了一声:“你们这种人的感情还真是无法理解。”
祁齐听她这么说以后先愣了一下,然后撇开嘴角笑了笑,走到茶桌前翻出一盒烟,点燃其中一支含到了嘴里,模模糊糊地问:“现在都没事了,说什么也都多余。啊对了,你着急走吗?明天要不要跟我开车出去逛逛。”
“已经确定明天的航班回去。明天下午。”祁参淡声回答,歪头看了吞云吐雾的姐姐一眼,抬手将那燃得剩到一半的香烟捏到了自己手里,转而含到了嘴里,很轻地吸了一口,“你烟瘾重吗?”
祁齐的手还停在半空,瞧着妹妹慢吞吞地将半支香烟抽完,又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那明天还有一上午的时间。时间不早,今天都累了,你去我卧室睡。”
“我不用……”
“我还有事跟康梓馨说。”祁齐不容她拒绝地说道,“今晚换我睡沙发,没问题的。”
祁参疑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听到祁齐的话后也有点疑惑的康梓馨,便垂眼点了点头,将烟头丢到了烟灰缸里:“好,晚安。”
祁齐等她进到卧室关上了门,才转身坐到沙发上,正目看向康梓馨,用手掌拍了拍厚实的沙发垫:“东西明天再收拾也来得及,先过来坐。”
康梓馨呆呆地眨了下眼,恍然地摇了下头,然后转身冲进了卧室。祁齐的手还放在沙发垫上,有点僵硬地看着她逃也似的模样,不爽之意油然而生。
正考虑要不要跟去把这个好久都没收拾了的小妮子揪出来,后者已经很快地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小礼盒,脸上较刚才也有了笑意,晃晃悠悠地坐到了祁齐的身边,犹豫了一会儿后,双手捧起礼盒放到了她的膝盖上:“给你的生日礼物。差点忘了。还好没过十二点,要是明天送就没诚意了。”
祁齐点了下头,说了“谢谢”,拆开盒子,从里面取出来礼物。那是一块手感很沉的立体仿水晶相盒,被磨切成不规则的棱形块状物,对开后,中间有银色的翻转轴,至于里面的相片,则是之前在修理厂康梓馨抓拍的一张:祁齐自然无比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单手持烟,脸上一派远观前方景物的冷然。
“选来选去还是这一张最有感觉了。”康梓馨笑着说,“虽然不是贵重的东西,但还是希望你喜欢哈!”
“嗯,这张看上去还挺正常。”祁齐暂时将它放到了茶桌山,合起相框,扭头看了看她,沉着了下脸色,“不过我喊你过来不是为了要礼物。”
康梓馨发懵地“啊”了一下子:“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为了礼物喊我啊。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重大的事啊?”
祁齐伸手,手掌盖在她的脑袋上,停了一会儿后才问:“真的没事了吗?”
“啊?”康梓馨头顶着她手掌,侧头看着她,“什么?”
祁齐又向下压了压手掌,缓慢地说:“出事那晚,那个混蛋那样对你……会有阴影吗?”
康梓馨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在她如此直接的询问下沉静了好久,然后抬起头笑了起来:“阴影还是有点的,不过应该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厉害,而且那晚幸亏你及时赶到我也没出什么大事,虽然被灌酒灌药……但是比起你受到的那些伤害,还差得远呢!”
“不要跟我比。”祁齐拧起眉心,眼神中蒙起一层肃杀之意,“他们……没对你做别的了吧?”
“没有啊。都说了你及时赶到了。就那么十几分钟,就算他们想做什么也来不及吧。”康梓馨对她露出诚实憨厚的笑意,“不过真可惜,我还是没发挥什么具体的作用,就连想上庭帮你作证……”
祁齐的手从她头顶滑下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准再眼神闪躲:“虽然之前你也有跟秦蓓一起经历过被绑架的事件,不过那次跟这次的情况都是完全不同的,你姐姐至今都不知道你又出了一次意外,我本想她至少应该有知情权……今晚白草无心开了一句玩笑,我看出你脸色变了,肯定是想起那晚的事了。所以才想确认一下。”
“……你说的是……我主动亲你的那个吗……”康梓馨缩了下肩膀,微微苦恼和尴尬地喃道,“那是因为他给我喝的酒里参了其它东西啊……还有……早之前就说了,因为你恶作剧,我对初吻有……有阴影了嘛!”
祁齐眉头未松地顿了一会儿:“其它方面呢?”
“嗯……”康梓馨断断续续地小声拉长声调思考着,最后垮下肩膀把脑袋往前一顶,抵在祁齐的肩头上,声音不太清晰地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很害怕。你被抓起来没回家那几天,我总是做噩梦,吓醒后就算知道有祁参在你的卧室,但也好恐惧,总觉得那些人会随时闯进屋里来,然后……”
祁齐的眉头更紧起来,双手在她后肩收了收力道,更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体细碎的颤抖后,放缓口气说:“我已经回来了,所以不会再有那种情况发生的。可以放心地睡觉。”
“嗯,我知道啊。”康梓馨的脑袋还垂着,将脸颊藏在她的肩头那里,力道很重地点了点头,“我以前就说过,祁二爷是个能给人安全感的好人……不过……我姐姐那里,真的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祁齐叹口气,“啊”了一声:“知道了。”
康梓馨轻轻地抬起头,望着她冷淡的双眼,真心地笑了起来:“说出来好多了!我以后肯定都不会再想那晚的事了!”
“那就好。”祁齐点了下头,准备起身。
“不过……”康梓馨犹豫地喊住她,然后眼睛不安地动了动,“那晚的事你也尽量忘了吧。”
“嗯?”祁齐不解。
“我是说……从KTV回来以后的事啊!”康梓馨小声提示,伴随着细微的抗议,“更不能随便说出去……我以后还是要准备嫁人的啊!”
祁齐愣了好一会儿,旋即有种“反倒被加深印象”了地翘起嘴角,而后状似无意地冷淡地挥了挥手:“啊,我知道了。”
“那我去睡觉了。晚安房主。”康梓馨丝毫没察觉她暗藏的笑意,离开她身边去了次卧。
祁齐这才放心地颔首一下,转身去客厅角落的储物箱中取出被褥等物,铺到沙发上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