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亚当,亚当是我,所以我知道他的不解,迷惑,绝望,以及他心底那背叛的仇恨。
他只想和我在这园子里相伴到老,我也是,我们承诺在这园子里彼此相伴。但是我却亲手为他做出了一个配偶,用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做出了一个属于他的成品。
是我离弃了他,38号是我,紊乱的我也是我,我无法向他解释在我的身体里有两个我的存在。
即使我解释了又如何?我眼睁睁的看着亚当缓缓的转过身,对那管理者说:“你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所以我称你为女人,因为你是从我身上取出来的。”
他转过头,眼神空洞的看着我:“主啊,我已经按您的吩咐为她起名了。”
这时的亚当,好象一个成品,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去拉住他的手,查看他体内的灵是否已经消散。可是我却动不了,甚至连挪动脚步的力量都没有。我只能痴恋的用眼光缠绕他,只能听着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你的配偶看这个园子吧。这园子中各种树上的果子,你都可以随意取用。只是这棵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亚当看着我,绝望而热烈的看我良久。我以为他要开口问我为何要做这个配偶,为何要重申这条他早已知道的定律,为什么会突然和他形同陌人。但他终究没问,拉着那女人的手走了。
我转身,离开了那棵善恶树。
我突然可以控制我自己了,那压制着我的力量,恐怕是善恶树所发出的。但我任38号去做他想做的,不再和他争着控制这个身体。
既然亚当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和38号还能争些什么?
我好难受,但却哭不出来。紊乱的我,已经没有泪水了。
38号说,如今亚当不会再伴在你左右了,我要将他的灵收回,然后向研究室发信号。我坐在一棵大树下,38号在我体内雀跃无比着的兴奋着,可是我不会流出眼泪。
我不会哭的时候,38号也无法流泪。
我不再狂暴的和38号去争取什么,任38号去做他想做的。我想,接下来,我会吃下那树上的果实,然后消失。
这个爱上亚当的我不过是个紊乱的设定罢了。
夜暗了,我走向亚当。他躺在草地上睡着,那女人睡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臂膀。
我开始狂怒,转头要走,不愿这景象在我眼前重现。
38号将我拉回,我的身躯好象陀螺一样在原地转动。
我们必须将他的灵收回,才可以向实验室发信号。
那又如何,想回实验室的人不是我。
亚当已经不属于你了。
38号的话让我完全失去了任何坚持。亚当已经不属于我了,我还在坚持什么?
我走到亚当的身边,跪坐下来,轻轻抱住他的头,将他扶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我做的如此熟练,如此熟悉,仿佛我还是那个完全紊乱的我,在每个亚当休息的夜晚拥着亚当,感受他温暖的肌肤。我抚摩着他的脸颊,痴缠着他的睡容。
38号强迫我向亚当身边的女人看去,亚当已经有配偶了,不再属于你。
我闭起眼,转头,向亚当的唇上吻去。
心越跳越快,每次和亚当接吻都会这样,然后我们会开始做着肉体的纠缠。
我忘情而**的吻着亚当,完全忘了要取走他的灵的事情。
亚当在我的唇下开始辗转**,他的下体坚挺,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那里。
亚当睁开眼,轻轻将臂膀从那女人的身边抽走,开始和我痴缠爱恋,就如同之前的夜晚。
我靠在他的怀里,他吻着我的唇,我们一直这样胶着着。
终于,他放开了我,在我耳边轻喃:“我的主,为何要背叛我,为何要送我配偶。”
不待我说话,38号已经如兔子般逃离了亚当的怀抱,剩亚当一个人留在了那草地上。
你为何不取走他的灵?38号质问我。
亚当仍然是属于我的,只要还是那个有灵的亚当,即使有了配偶,他仍然是我的,只爱我一人,只崇敬我一人。
我绝不取走他的灵,即使你为他创造了女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经常任性的将女人弄睡,然后和亚当痴缠。
我慢慢发现,只要亚当和我拥吻的时候,38号总会消失不见,而我回到了那个完全紊乱的我。所以即使亚当想要问我什么,我都不想放开他的唇。
我和亚当比以前更亲密的纠缠在一起,直到第七日的来临。
十二
每到第七日,那个紊乱的我都会沉沉睡去。
我非常高兴他有休息的时候,起码我不用在一旁看着他和亚当纠缠在一起。亚当的气息从他嘴中传过来的时候,我似乎也在跟着他一起紊乱。我们共用一个肉体,所以我也可以感觉到那种心跳。
我要回到实验室,回到37号的身边。所以我只好在他们——呃,或许应该说我们?怎样都好——**的时候躲在体内的一角,紧守着我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设定。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紊乱的?
我靠在亚当怀里,一边哭泣着想着这个问题。一边把眼泪抹在亚当身上。只有在紊乱的我睡着的时候,我才可以流出眼泪,所以我抓紧时间进行这项我已经很久没有做的游戏。
“今天是第七日了。”亚当在我耳边说。
“恩?”我没反应过来,第七日怎么了?
“不用休息吗?”亚当拥紧了我,嘴唇覆上了我的耳珠。
我难受的挣扎,把他挣开:“别这么碰我。”
“我的主啊,请回答我,为何要背叛我,为何要给我配偶,为何您不再休息,为何……”亚当跟在我耳边焦急而低声的问着。
“因为我是主,你是人。”我不耐烦的说,“不许再问。”
不然要我如何回答?把我体内紊乱的事情和盘推出吗?那我这个造物主不是太没面子了。
亚当果然禁声,我靠回他的怀里,继续想着刚才的问题。
到底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紊乱的?
我在我体内搜寻着记忆。在被亚当拉入传送器后,一直到我造雨昏迷这段记忆都是正常而清晰的。再后来就是37号呼唤我的声音,然后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充满了奇花异草的园子里,身体里多了一个设定紊乱的自己。
我模糊的记忆,属于那个紊乱的自己的记忆,都是从造雨后开始的。
紊乱是因为和有灵的人做气息接触。
“亚当,我造雨后晕到在你身上,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靠在他身上问,我虽然没兴趣和亚当纠缠,但是他的怀抱还是很舒服,所以我老实不客气的靠着。
亚当沉默了许久才说:“主啊,我偷吻了你。”
果然是这样,他他他,他居然敢对我不敬,害我设定紊乱,无法回实验室。
我气极了,哭着站起身来:“去找你的配偶去,别来烦我。”
亚当跟在我身边,不肯离开,他以为我是紊乱的我,竟还要上来拥紧我。
我推开他:“以后但凡第七日,你都不准靠近我。”
我要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要如何做才可以让那个紊乱的我心甘情愿的抽走亚当的灵。
我要回到实验室,我一想到37号那担心的呼唤,心中就焦急。这种焦急,我想绝不输于紊乱的我想要和亚当在一起的坚持。
我们僵持不下,一日复一日的在这园子中展开了拉锯战。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一直被我们遗忘的那个女人竟成了扭转局面的关键。
那日是第七日,难得紊乱的我睡了,亚当不会粘在身边,我一身轻松的在这园子里逛着。
其实住在这园子里也未必是坏事,我想。四周有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那个紊乱的我有不少好创意——呃,应该也说是我自己的创意吧。我们只是有不同的设定而已,我的正常,他的紊乱。但是我们的能力和身体都是共用的,我们共用着一个灵。
有时候我和那个紊乱的我也可以平心静气的交换意见,而不是互相坚持。
他深爱着那个亚当,我看的出来,亚当也深爱着他。
这种爱是设定紊乱的结果,因为亚当的设定也极其紊乱,但是我抽不出他的灵,无法为他修改。
紊乱的我说,紊乱的征兆是有梦,那么我想紊乱的结果就是这种同性的爱情。
有时候我会思考我对37号的依恋是否也堕入了这种同性的爱情,这项认知让我心慌的翻查属于我的设定。
一切正常,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
我走在园中的路上,一阵风吹过,我的衣服飘起,哗啦啦的出了些声音。
我突然想起37号,发觉我很久没有玩把眼泪抹去别人身上的游戏了。
我开口呼唤亚当,却不见他应和。
我纳闷的想,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啊,我可以感觉的到,那女人也在他身边。
“你在哪里?”我开口询问他。
亚当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主啊,我听到了你衣服飘动的声音,所以我害怕。”
亚当会怕我?他不是粘着我还来不及?
“怕什么?”我问。
“因为我赤身裸体,所以我要藏起来。”亚当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我奔到那棵可以结出我的原始设定的树前,看着树上的果子已经消失无影。
亚当和那女人悄悄的在我身后跟着,我回头,他们躲入了树丛中。
“你吃了树上的果子?”我有些不知所措,即使我把亚当的灵抽回,我也无法将紊乱恢复正常了。这样能叫做修正了偏差吗?实验室还能回到这里吗?
尤其是,吃了果子的亚当和那女人,会不会成为和我一样的创造者,拥有和我一样的能力?
我心惊,去探索亚当和那女人体内的设定。
那女人的设定几乎没有变,只是寿命长了些。果子中许多引发能力的设定都潜伏在她身中,无法被激活。
毕竟他们是成品,而我是创造者。
当我探索亚当的时候,却发现了会令那个紊乱的我崩溃的事实。
亚当的设定虽然没有被解锁,但是已经全部恢复正常。
同性的爱是因为体内设定的紊乱,那么亚当不会再爱我。
我迫不及待的等待那个紊乱的我醒来,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帮我抽回亚当的灵。虽然没有了果子彻底根除我的紊乱,但是这已经跟地球无关了。
十三
我醒过来的时候,38号破天荒的没有阻止我去找亚当。
我不知道这算是他终于不再打算跟我争执了呢,还是他有其他什么想法。无论如何,我想这总是件好事。
我呼唤着亚当的名字,在园中寻找他。
“亚当,你在哪里?”我找着亚当的气息,向他停留着地方走去,一边呼唤着。
“主啊,我赤身裸体,羞愧与您见面。”亚当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
我闻言惊呆,亚当几时会因为赤身裸体,羞愧与我见面了?从我和他见面以来,他又几时不赤身裸体和我见面了?
38号窃笑着说,恢复设定的果实已经被亚当和那女人吃掉了。
我绝不相信!亚当对我的话从来不会违背,我告诉他不可以吃那果子,他怎么会去碰。
“是谁,是谁告诉你赤身裸体是羞愧的?难道你吃了那我吩咐你不可吃的果子?”我颤声问着。
亚当在树后答道:“主啊,您所赐给我的配偶,和我同居的女人,她把那树上的果子给我,我就吃了。”
亚当不是平常那个亚当,我突然有了这种认知。
去看看他的设定吧,38号说。
对,检查他的设定。
我发狂了一样开始检查亚当身体中的设定,仍然有灵,仍然被锁定,但是没有了和我相仿的紊乱。
紊乱的结果是你们的爱情,38号说,正常了的亚当不再爱你。
你闭嘴!我暴怒着呵斥38号,转头询问那女人:“女人,我说过不许你碰善恶树上的果实,你怎么敢采摘来吃!”
那女人颤抖的声音传来:“主啊,是蛇引诱我说,吃了那果子,我们的眼目就明亮,我们就会和您一样。”
我们就会和您一样。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让他们甘愿冒死去的风险去偷尝那果实。
我颓唐的败下阵来,靠在一棵树上。
亚当想要和我一样,就好象我曾经一心一意的想做一个象亚当一样的人。所以我没有戳穿38号的谎言,不想要他知道那果子的功用。
如今他吃了下去,却不再爱我。我绝望的想,现在的亚当,真真正正的不再属于我。而没有了属于我的亚当,我在这地球上不再有任何的依靠。
而且没有了果实,这个无法恢复设定的我,爱着亚当的我,将永远不能消失。我爱他,而他不再爱我。我将永远孤单寂寞。
这项认知让我恐惧,让我狂暴的开始迁怒。
我将蛇找出,把它的四肢砍去,诅咒着它:
从此以后,你只能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
从此以后,你要与女人彼此为仇,你的后裔和女人的后裔也会彼此为仇;
从此以后,女人的后裔会伤你的头,而你的后裔将会伤她的脚跟。
我转身,飞速的走到女人的跟前,不等她躲避,捏住她的肩诅咒她:
我必多多增加你怀胎的苦楚,你生产儿女必多受苦楚。
我顿了顿,继续说:
你必恋慕你的丈夫,你的丈夫必定管辖你。
然后,我转头看向亚当,他羞愧的要躲,可是被我喝住。
“亚当!看着我!”我沉声说。
他望向我,我望向他,看着他的眼。
他的眼中,有羞涩,有崇敬,有愧疚,就是没有痴缠与爱慕。
他不再爱我。
为什么他要违背我的言语,为什么他要做和我一样的人,为什么他要接受身边这个女人的引诱!
我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诅咒着:
这地必定为你的缘故而受诅咒。
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到食物,而这地必定给你长出荆棘和蒺藜。
你必要吃田间的菜蔬,必汗流满面到归土才得糊口。
你本是从尘土而来,必要归于尘土。
我看着他,怨恨而绝望的说:“你不再配拥有不老不死的生命。”
侧头,我最后一次吻住亚当,在他的体内搜到我当初的那口气,抽了出来。
我一丝丝的将他的灵抽出他的体内,以前的记忆并未消除,只是他记不起来。
他的灵一点点的溶入我的,我在他的灵中读着那个紊乱的亚当。
我是他第一个看到的人,我是创造他的人,可是他却在我的身上读到了孤单与无助。
我爱靠在他怀里,他就让我靠在他怀里,如果这样能够抹去我的孤单,他愿永远的让我靠。
我带着他的灵检阅大地,可他却怕与我分开,所以要继续徒步旅行。
我晕到在他的怀中,他无法克制的吻了我,可是我却在他怀中抱着他叫37号,然后像遇到肮脏事物一样逃离他的怀抱,所以他不敢再亲密的拥我。
我开始需要休息,而他只敢在我休息的时候靠近我,然后,我象一个普通人一样和他纠缠。
我读着他的记忆,读着我的亚当曾经的爱恋和回忆。
我说,要有光,从此世界上有了光。
我说,要有空气,从此世界上有了空气。
我说,天下的水要汇集一处,从此世界上有了海洋和陆地。
我说,天上要有光体,从此天上有了太阳。
我说,大地上要有万物,从此地上有了所有的鸟兽鱼虫。
我的宣言是他最深刻的回忆,因为这个宣言,我唤醒了他,和他纠缠至今,让所有的事情出了偏差。
我闭上眼,当这个吻结束,亚当就不再是一个有灵的人,一切的偏差都结束了。
错从我而起,因我而灭。
温柔而体贴的亚当,和我痴缠爱恋的亚当,要和我相伴到老的亚当,他的记忆和我的记忆在这个吻中渐渐的封存在我紊乱的设定中。
气一丝丝的抽出,我的心越来越平静。
一滴泪滑出,落在了亚当的唇上,他的唇开始抖动。
设定开始紊乱,但诅咒已经出口。
我睁开眼,推开亚当:“带着你的配偶,离开这个园子。”
我将他和那女人驱赶出了园子,在东边入口的地方放了一个称做智天使的凶猛生物,在路中间放置了一把可以四面转动喷火的剑,我不要他们再回到这个园子。
转身走到那片有深埋于地下的种子的土地上,38号开始专心培育那颗种子,而我不再控制这个身体。
无论是我清醒的时候,还是睡去的时候,我都不再控制这身体。没有了亚当的我,不过是一堆紊乱的设定罢了。如果我能回到实验室,0号早晚有一天会将我修正。
38号问我,亚当不再有灵,一切都回归正轨了吧。
我不做回答,把那个秘密和所有紊乱的记忆一起尘封。
创造者和有灵的人做气息接触,创造者的设定会紊乱,有灵的人也会。
亚当的设定开始微微的紊乱了,我在最后留了一丝灵气在他的身中。
千秋万代的继承下去,总会有完全紊乱的那一天。
我缩在身体中的一角,满足的想,我的亚当总有一天会回归。
38号要的是37号,而耶和华只要亚当。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