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童子气闷至极,埋怨道:“素还真!师父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师父下山前,是交代我、让我照顾师弟。可你张口素还真、闭口素还真的,一声师兄也不叫,我为何要照顾你?”
“哼!难道我没有手,还不会自己倒茶?”话音未落黑衣童子蓦然动手去抢白衣童子手里的茶壶,他出手好快、角度又刁钻,眼见着茶壶左右都是他的掌影、就要让他夺去,白衣童子却哈哈一笑,右手从容地将茶壶向半空一抛,笑道:“只见师父演练过一次就将八卦掌用得这么纯熟,师弟好聪敏!可惜,还是师兄我的功夫更胜一筹。”白衣童子左手轻轻一挥,不知怎么的,那茶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飞到了他手掌上。
黑衣童子哪肯干休,瞪起一双凌厉的凤眼,飞起一脚直向茶壶踢去,白衣童子咦了一声道:“连环腿你也学会了?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俩人眨眼间又过了数十招,他二人的身手哪里像是四五岁的童子、只怕江湖上四五十岁的成名英雄也难有如此的功夫。
黑衣童子功夫虽好,却总是输白衣童子一招半式,气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白衣童子手擎茶壶在竹亭里四处游走,一叠声地道:“叫师兄!快叫师兄!”
“偏不叫!偏不叫!”黑衣童子一面追他一面恨声道:“就叫素还真!素还真!素!还!真!”
“……素还真!素还真!”
“师弟……”猛地睁开眼,哪儿有什么人在叫他。一室破败空荡,窗外恼人的春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乍暖换寒时候、最难将息。他发了会儿愣,想起一首诗:“竹暗闲房雨,茶香别院风。谁知尘境外,路与白云通。”谈无欲把这首诗随手题在了竹亭的阑干上,他记得这首诗的每一个字、记得阑干上湘妃竹泪雨似的斑点、记得谈无欲苍白的手捏着狼毫笔的姿态、却怎么也想不起谈无欲的眉目,也许真是过了太久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喝口隔夜的冷茶,满嘴的茶渣。啧,真涩。
“小苏先生,小苏先生!”单薄的门板被拍得簌簌发颤,两个孩子的声音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嚷着:“你今儿不出摊吗?”
“春花、来福,小祖宗呦轻点拍门!”赶紧拉开门板,门口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打着一把伞,四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出出出!雨停了就出摊儿。”
破布幡儿上写着八个大字:测字摇卦,铁口直断。
“看什么?”
大壮老实地答道:“小苏先生,我看父母。”
“我看您啊,是父在母先亡,是也不是?”
“可不!”大壮面露悲戚之色,抽着鼻子说:“俺爹还在,俺娘前几天没了!唉!这不是来找您看看怎么给老娘办事儿……”
“看什么?”
三儿眼珠子一转,笑道:“你猜猜?你不是吃算命这碗饭的嘛……”
“呵,”小苏先生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咱们就从父母看起。你这命中……父在母先亡啊。”
三儿疑惑道:“这不对啊,我娘还在呢,我是打小儿没爹……”
“啧!”小苏先生敲着桌子道:“怎么不对!我说你是父在母先—亡,就是说你爹比你娘死的早,对不对?你命里克父,注定幼子失祜。”
“是是是!”三儿态度大变,拍着大腿连说了好几个“准”字,“那您再给我看看财运?”
“嗯,没什么大事儿,破点小财。”
“嘿,果然得破财!我跟您说这事是如此这般……这点孝敬您先收着,多提点提点我!”
“哈哈,我看出来了!谁来你都说父在母先亡,但凡求财都是破点小财,”春花咯咯笑了几声,又道:“小苏先生,你也给我看看呗?”
小苏先生连头也没抬,还是一句:“父在母先亡。”
春花得意的拍着手道:“错喽错喽!我爹娘都活的好好的,你算得不准喽!”
小苏先生笑着道:“我没说现在,我说的是以后。”
“以后……以后……”春花拧着眉毛略一思索,跳着脚道:“你可真狡猾!”
“要不要我再给春花看看姻缘?”
“才不!”春花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没有真本事,都是骗人的……我才不要听混话。”说着转身跑了。
来福听了他俩的对话,心里一动,憨憨地问道:“小苏先生,要不您给我……给我……看看……”
“看什么?”小苏先生望着来福憋红的脸,故作不懂地问。
“看、看看和春花……”
“好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好我要娶她,不好我也……也要娶……”
“那你还要我算什么?”小苏先生拍了拍来福的头,指着春花跑远的方向道:“还不追上去,送她回家?”
小苏先生看着春花和来福双双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低声道:“算准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徒增烦恼……”
“素还真,我看这城隍庙前的算命先生们,没有一个有真才实学。”
“不过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混碗饭吃,”白衣童子拉着黑衣童子的手笑着说:“留山羊胡子的那个老头儿,被你推演的斗数吓得一愣一愣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可逗死我了!”
“有趣有趣真有趣!”黑衣童子笑得滚到白衣童子怀里,俩人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