觋交代完事,疲惫地看眼众人,转身就欲走,这时齐大声问:“觋,我们抓来的骑犀人怎么处置?”
人群又沸沸扬扬,有说杀了,有说打死,有说丢进陷阱里抓野兽,也是五花八门。周身杀气腾腾,听得辰神色凝重。
觋说:“他是西山巫和朱矛崖的儿子,不能杀他,先关着。”
众人虽有不满,但也没敢再说什么。
西山巫他们都没见过,但是朱矛崖可是无人不知,他能单独狩猎巨犀,一人能对抗五个星洞人,是落日林最勇猛无畏、最强悍的猎人。
羽环牙的脸色呈灰紫,多半是气的,齐和大贝的神情也很懊恼。
夜深,星洞的人们在沉睡,辰从卧处爬起,悄悄朝关押易的洞窟走去。这夜月光明亮,但通道昏暗,辰摸着洞壁行进。他谨慎放轻脚步,穿过曲折的通道,还没走到洞窟,就听到易因疼痛发出呻吟声,他必然是疼得无法入眠。
月光穿过缝隙,照进洞窟,洞窟内气味闷臭,关着星洞人喂养的猪羊。有时会捕获到年幼的猪牛羊,便就豢养起来,养大再宰杀。易就在洞窟的一个角落里,在一口平日用来关牛的木牢中,洞窟上头有条大裂缝,月光渗入,能勉强看清他的模样。
易觉察到有人挨近,他从木牢中坐起,他看到辰的身影,他抓住木栏,欢喜说:“辰!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我好饿啊,还疼!”
“……”辰默然。
你哪来的自信?
辰挨靠木牢,这一靠近,他心轻轻颤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身上都是血,脸上是,手脚是,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一时,辰对齐和大贝他们的恨意,像烈火一样熊熊。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孩子皮打一顿就好了。不对,你们这些虐待主角的人,早晚是会领便当的!
辰(心疼):疼吗?
易(泪目):好疼啊。
第10章 照顾
辰默默从怀里掏出Cao药,同样藏于怀中的兔腿,也在这时掉落在地。易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兔腿,他高兴地问:“给我吃的吧。”也没征得辰同意,把手臂从木牢缝隙里探出,抓走兔腿,大口咬食。
兔腿被易三两口吃完,他啃着骨头,意犹未尽,吮指。小小的兔腿,哪能填饱他的肚子,他平日食量大。
等易吃完兔腿,辰把Cao药捧到木牢前,他说:“不是用来敷伤口,要吃下去。”
辰打小就常受伤,猎矛教了他几种疗伤的Cao药,他採来的这种不只能治伤,还有止疼的效果。
易探出手,从辰手中抓走一把,感激说:“辰,你人真好。”
辰被人夸“人真好”,还是第一次,他低着头,像似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很快又抬起头,易从他手上拿Cao药,两人手指相碰,留下微妙触觉。易的手指粗实,仔细看的话,他手指关节上有干涸血痕。
像似撞击,或者被什么东西打击留下的伤痕,辰想起大贝那根拿在手里的断木棍。他心中一团怒火,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仿佛挨打的是自己。
大概因为大贝他们这些人和自己交恶,如果有天,自己落到他们手里,也会被这般伤害。
辰往木牢靠,靠得很近,手抓住木栏,关心问:“他们打你哪里了?你哪儿疼?”
易把Cao药胡乱嚼两下,皱眉吞咽,满嘴苦味,他抬头看辰,直勾勾看他。辰被看得不自在,眼神游走,这时听易愣愣地说:“辰,原来你话这么多,我还以为你不爱说话。”
“不是觉得不好,就是有的人不爱说话,像我们西山洞的老木头,他打猎很厉害,但他有时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易自顾自说了起来。
“……”辰心里那份没来由的心疼,一时烟消云散。
能多过你吗?你这个话唠。
夜深人静,两人对话都压低了声音。豢养动物的洞窟和星洞正厅离得远,除非有人进来洞窟,否则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
辰再一次问:“我是问你,有哪里被打坏吗?”拳打脚踢,棍木奉相加,打得不是地方,很容易打死人。
易拉起衣服,给辰看他的腹部,他可怜巴巴说:“肚皮都青了,你看。”肚子上确实淤青一大片,多半是踢的。展示肚子上的伤后,易掀高他的皮围裳说:“还有大腿也是,戴贝壳的那个人手真黑,打了我好多下。”
辰避开眼,不想看不该看的部位。
他听易讲述:“你们星洞人真过分!把我罩在网里打,我又挣不开,要不谁打我,我打谁!”
他的神情并不沮丧,或者怨恨,确实很皮糙r_ou_厚了。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身上的伤大概也没事吧,辰想。
“你平日里都那样……胡来吗?”辰想起他骑巨犀的事,不只是骑巨犀,还有其他一些出人意料之举。
易不知道自己怎么胡来了,露出不解之情。辰说:“怎会想到去骑巨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骑它。”
易双臂垫在脑后,背靠着木牢,骄傲地说:“那当然,我肯定是第一个骑巨犀的人!”
辰瞥眼易,我不是在夸你。
“那个时候,不赶走你们星洞的猎人也不行啊,你们人那么多,会把我们一直围在山上。”易一本正经,他在跟辰讲他为什么这么做。
辰认真听着,心想确实会这样。
“山上除去石头外,又没吃没喝,我们要是饿着肚子,更是打不赢你们。”易将被打伤,隐隐作疼的胳膊放到大腿上,继续说:“一起被抓,还不如我一个人被抓。”
易这句话,让辰非常惊讶,他瞪大了眼睛。
“你不怕死吗?”辰问。
易笑了笑,看着还挺得意,他说:“我是巫和朱矛崖的儿子,你们的星洞觋不敢杀我。”
虽然朱矛崖从不跟他以父子相称,易从小也没被教过要喊朱矛崖父亲——这是因为巫采的身份特殊,不过两人是父子,大家心知肚明。
易咧嘴笑的时候,辰留意他脸上的淤青,因为挨得近,他头又仰起,辰发现他眉眼,嘴角,额头脸颊都有伤。辰心里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处境如此糟糕,却一点也不忧愁。
“你是死不了,但会很痛苦。”辰他想起大贝他们那一群人,他又问:“你的人会来救你吧?”
“会来,亦他们肯定跟巫和朱矛崖说我被抓的事了。”易提起母亲和父亲,这时话语才有点沮丧。
说是这么说,可是到时星洞的人要怎样才肯放他走,易自己心里也没底。
辰抬头看洞窟上头裂开的缝,月光从缝隙里穿透,黯淡的光照在他和易身上。这夜真静,他和这个西山洞囚人不知不觉聊了起来,辰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
易突然说:“我好想吃烤猪腿啊,还有羊r_ou_汤……”一提起,肚子就咕咕叫,姑且遐想一番。
辰想他肯定还很饿,不过现下也没食物能给他吃。
易舔舔干裂的唇,看着辰,他说:“你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辰站起身说:“我去取水,你等等。”
说完话,辰就离开了。
没有多久,辰回来,易扒在木栏上张望,见他出现立即绽出笑脸。易把装水的竹筒递给辰,辰接过去饮用,边喝边看辰。
他渴得很,这些冰冷的水,喝起来特别甘甜,他心里很感激。把竹筒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易还辰竹筒,发自肺腑说:“辰,你人真不错,我喜欢你。”
他所谓的喜欢,自然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而是对伙伴的。
辰接过竹筒,转身走人了,四周昏暗,他脸燥没人看到。从小到大,简直人嫌狗憎的辰,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喜欢他。
辰穿过曲折昏暗的通道,心里放着身后洞窟里的那人。他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关联,不是在今夜建立,恐怕是在他被剑齿虎守在树下,而易本来已经跑远,却又折返回来救他那时起吧。
辰离开洞窟,走进星洞正厅,听到四周人熟睡的鼾声,辰心里安心,没人发觉。登上石阶,辰正准备爬上自己睡觉的地方,突然听到一个质问的声音:“脏毛,你去哪里?”
声音从星洞中层传来,辰抬起头,借着月光,他辨认出黄尾的身影。这人大概是腿伤疼痛,夜里睡不着,独独他还醒着。
辰平静回道:“我去撒尿。”他自若爬上熊皮子,往上一靠。
黄尾不再说什么,不过他还在往下层探看,显得很狐疑。他听大贝说过,脏毛和星洞那个骑犀人有交情。
过了许久,四周不再有声响,辰想黄尾大概也去睡了。辰拉熊皮裹住身子,侧身躺卧,他睡不着,一合眼就想到关在洞窟里的易。
他肯定又冷又饿,不过辰也没法帮他,他要离开星洞,只能指望他的族人了。
好多年前,西山洞人曾进攻星洞,星洞人伤亡惨重,险些被迫迁离落日林。觋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情景,由此才不敢杀害易。但是西山洞人要如何救走易呢?辰也想不到他们会用什么办法。
睡意渐渐袭来,辰睡去。梦里,他梦见一个混乱的场景,也在星洞。妇人们痛哭失声,守护着年幼的孩子们,男人们战死在星洞门口。倏然,一张蓝色的脸庞像鬼魅一样浮现在眼前,把辰吓醒了。
辰醒来,天已经亮了,辰到火坑旁喝点汤御寒。妇人们用植物和动物大骨煮汤,骨汤热气腾腾,冬日早上就靠它来抵御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