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深的脑子仿佛在嗡嗡响，他几乎要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赵楣没再说话，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临走前又补了一句，“如果让我知道你再欺负顾秋，我不会客气。”
季云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周围的一切似乎在虚化，模糊，渐渐离他而去，只剩下一片灰色的荒芜，没有一点多余的颜色。当初从天而降的光芒，也在这片静默中消散不见。
我没有推他。
他在心里说着，嘴唇却再没动一下。
整整一天，季云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也从原先的嘲讽变成了如今的谩骂，无非是说他仗势欺人，仗着家里有矿欺负好学生，恶意伤人，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怒对男神的绯闻男友……
季云深其实，并不大在意别人的说法，不过那是从前。但现在，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扎在他心上。
“都净他妈爱嚼舌根，有本事你们家里也买座矿山试试。”苏雯雯拍案而起，Alpha浓郁的信息素震慑着所有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才稍微静下去了些。
季云深脑子很乱，他并不想去质问顾秋为什么要污蔑自己，连监控录像都有了，显然做了万全准备。他问或者不问，有什么意义呢，很明显了不是么。
他更在意的是赵楣的那句，“你这样的人”。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年来一直偷偷给你买早餐，一直偷偷地提前帮你把画室都清理干净，一直记得记得在你睡着之后把画室的空调关上，淋着雨跑到邻市帮你拿到球星的签名……一直一直，都那么地喜欢你。这样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赵楣。
季云深原本只是以为赵楣对他没有感觉，又要保持礼貌，所以才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所以才对他那么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态度。原来是自己想象得太美好了，他一直一直，都很讨厌我啊，是因为顾秋的事才彻底爆发的吗？他是真的很喜欢顾秋吗？因为害怕我欺负他，所以才从不表现出来？
一切似乎都被串起来了，赵楣有洁癖，从来不用别人的杯子喝水，他也从来不会去接O和B们递过去的任何东西，唯独顾秋。他只喝顾秋的水。
他也只会在放学后特地等一下不同年级的顾秋，然后和他一起去吃饭。
他还会特地去顾秋的教室辅导他学习。
还有很多，很多。冷冰冰的赵楣，唯独对顾秋不一样。那个人，拥有着他的独一份特别对待。
从前为什么会一厢情愿地认为那只是朋友情义呢，果然，是自我感觉太好，总觉得赵楣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就是觉得赵楣看顾秋的眼神里没有那种，该有的□□呢？
季云深又想到了，去年篮球赛，自己兴高采烈地给赵楣递水，然后赵楣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越过自己的时候，甚至一个不小心抬手的动作，把自己手里的水瓶打翻到了地上。
季云深以为他只是没注意到自己。
可他走向了顾秋。
我昨天，在徐教授的签售会排了一天的队，拿到了你喜欢作家的限量版签名书，可我没来得及给你。季云深心想，以后也不会再给了，没有以后了。
“苏雯雯，我回家了。”季云深的声音很轻，看上去冷静得可怕。
苏雯雯有些担心他，“季云深你……”
“我没事，我没推他。你上课吧，我想回家睡觉，这里睡着不舒服。”
窃窃私语又响起来了，季云深无所谓地想，是啊，他就是这样，年级垫底，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可那又怎样。
顾秋的事，他没做，就是没做，不可能承认，也不会因为失恋这种事就无端给人家背锅。
回头心情好了再收拾他，光明正大地，收拾干净。就像过去为赵楣打扫画室一样。
三、
“查到了？谁推的他？”
季云深懒懒地躺在床上，衬衫的扣子解了几枚，露出好看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发丝有些凌乱。
他刚睡醒，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挡着眼睛，不知是光有些刺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那人是顾秋的追求者，不是陵蓝的学生。监控只拍到了背影，但他当天穿的是你最常穿的那身衣服，而且手上有一条和你那个很像的手链。两个人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顾秋就不小心摔下了楼梯。监控只有一段，赵楣看到的应该是被动过手脚的，有些模糊，所以误会了。顾秋撞到了头，人在医院，他显然知道学校这边的事，但并没有解释，他的态度模棱两可，有装可怜装无辜顺着舆论陷害你的嫌疑。最后……有关是你推倒的他，这些传闻，最早是顾秋的朋友传出来的。”
“行了，我知道了，把最初的监控录像发给我，然后找到视频里的那个人。”
说完最后一个字，手机被他毫不留恋地扔在了地上。
季云深解开衬衫，走进浴室，打开开关让冷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自己的身体。最开始，除了苏雯雯身上淡淡的酒味，他闻不到任何人信息素的味道。
可在其他人的描述中，苏雯雯的信息素，明明是热辣而浓烈的，根本不是那种清清浅浅的味道。
后来，找到了大哥哥，季云深很开心，他能闻到大哥哥的味道！说不上来赵楣的信息素具体是什么，那是一种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很特别的味道。就像是站在高高的悬崖上，风吹来，空气中有着青Cao和土地的芬芳，同时也伴随着雄鹰盘旋而上的自由与野x_ing，往前一步，可以迎着风飞上高空，也有可能坠落谷底。
可在别人的眼里，赵楣是少有的信息素强大，但无味的Alpha。
而且，谁知道呢，悬崖早就有了要为之遮风挡雨的花儿，尽管这朵花儿在他看来并不是那么的美丽。季云深义无反顾地在悬崖边迈开了脚步，然后毫无疑问地跌落谷底，他这一摔，七零八落，粉身碎骨，还不如被风雨打落在泥里的落叶。
季云深嗤笑，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会闻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呢。